江凝站在原地,任着红绳在空中凌乱,风久久未息,暮色长街的尽头,一只白鸟替代了出租车向远方离去。
周遭变得很静,只是那场海棠花雨,仍旧在她的心中落着,落得久了,平稳的心也开始止不住地倾倒。
这是她自苏醒后,见到的最为随意的一阵花雨,无外乎世界之外,同时,这也是她见过的最为特殊的一场花雨,只在于存在良久的两者之间。
只是没来由的觉得,他来的肆意妄为,而自己平静的外表下,鲜少地多动了几分,这稍稍令江凝感到恍惚且无故。
以至于失神到,良久才觉察自己那被风卷起的卫衣,正在被一个小孩颤颤地回抓着。
小孩很矮,不及江凝身高的一半,此刻正用手提着花篮,辩不清五官的脸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江凝。
他仍旧抓着江凝的衣摆一角,扯了一下,没动静,再扯,依旧没动......
小孩停手,并着怀疑人生,上一个顿感力这么差的人,他还是在百年前遇到的。
直到面前的江凝突然转身,露出那对赤色血瞳,两者在瞬间对视,下一刻小孩肉眼可见地抖了三抖。
这不是人见人爆炸,鬼见鬼害怕的阴差大人吗?怎么在这给遇见了?
反观江凝,她依旧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小鬼,也是当代为数不多的,没有化神成鬼灵的小鬼,花童子。
没有被杀的原因也很简单,花童子恰好是结缘阴灵的座下弟子,能为活人开丧路,为死人通喜道,妥妥的通阴阳的一把好手。
既然能在此时遇见,那么也就说明这个地方有桩姻缘事正在举行。
江凝看着花童子那紧张而又无可奈何的小表情,心里虽然谈不上什么感觉,但她也无心逗弄,于是下一秒就在花童子震惊兼感谢的眼神中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也就这后退一步,下一秒她原先站着的地方瞬间就被一顶花轿所代替。
轿前轿后都有着将近十位鬼灵,或抬轿,或提礼,一整个诡异的气息充斥着江凝的浑身。
江凝对此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想,只是在途中与轿中的新娘子对视了一眼,下一刻轿车连着花童子都消失在江凝的阴瞳之下。
喜道苦难行,莫悔花童子;青丝缠红木,牵缘逢故春。
江凝有一瞬间的晃神,上一个开喜道的鬼,还是那个整日喜欢跟在她后面傻笑的结缘子,似乎自己已经,睡了好久好久......
换回阳瞳,江凝便注意到站街的对面,有一个手链上插着绿色羽毛的女孩正在以一种类似于见鬼的眼神盯着她。
江凝想起司徒清明那个病秧子在刚才上车之前说的话,如果没有猜错,眼前这个窘迫的少女就是来接她的人了。
空气隐隐变得湿润,不时有雷声在天际轰响,逆着风,江凝看到女孩一路小跑到跟前来。
“那个小朋友,你有见到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姐吗?就是高高的,皮肤白白的,还有她......”
女孩边说,一边用手慌张地比划着,生怕她口中的“小朋友”看不懂,直到她认为自己的描述已经达到了通俗易懂的地步,才将憋着的那口气给重重地吐了出来。
见此一幕的江凝不禁皱眉,难道病秧子没有告诉她有关自己的事情,还是说......这个所谓的助理只是个普通人?
江凝暗暗悱恻,表面上仍旧以一种无趣清冷的姿态看着女孩,把女孩看的心里不断起毛,同时见着江凝没有任何动静,那本就站不住的双腿霎时抖成了棉花。
两个女孩大眼瞪着小眼,谁也没有说话,以至于本就不爱搭理人的江凝都感到些许烦躁,同时心里默默给了她一个“傻狍子”的诨名。
“她叫江凝。”傻狍子说。
“嗯。”
“小、小朋友,你真的没有见到到她吗?这会街道也没有什么人,按理你应该是能见到她的吧。”
“毕竟人家是个美到妖孽的高冷御姐,虽然这只是老板的一说之词,但我还是相信他的眼光的。”
江凝看着她,才缓缓地说:“我就是江凝。”
但显然傻狍子已经认为眼前的小朋友不能说话,此刻正在翻着手里的提包,随即便拿出手机,却在快要按下通话键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眼前的小朋友说话了?不对,她说她是江凝?
那个整日被疯癫老板夸上天的清冷御姐,是这个小孩?
江凝看着女孩那张开的小嘴,心里不禁叹气,却还是耐着性子说:“你口中的老板,也就是司徒清明,有没有让你转交某些东西?”
“有、有。”傻狍子只愣了一会,就将一个黑色的盒子和一件更为宽松的卫衣拿了出来。
她颤着手将盒子递给了江凝,于此同时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那件衣服,和江凝穿在身上的那件卫衣是相同的款式,但是码子很大。
江凝也没过多的废话,随即就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那团黑色雾气。
不留犹豫,江凝直接将指尖伸向黑气之中,只见黑气先是像云体一样流动,鼓鼓囊囊,但在接触到指尖的瞬间,成了一个漏气的皮球,不多时就在傻狍子惊恐的面前消失殆尽。
而反观江凝,她的身体也在吸收了这黑气之后开始长大。13岁、14岁......此刻的她俨然一个妙龄少女的模样。
而傻狍子之前形容的种种皆在此刻具象化,她的耳根处烧着红橙,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江凝,眼神甚至比刚才还要精彩。
她居然只穿了一件卫衣!!!
“衣服。”
“哦、哦......好。”
傻狍子已经语无伦次起来,也万般没有想到结局居然如此的有戏剧性,这会的脸红,还得加上她之前对江凝的描述。
真是...太过妖孽了!
“看什么,回家。”换好衣服的江凝再次冷冷开口,语调停了一秒,“叫什么名字?”
“小攸,全名叫姜攸,你叫我小攸就好。”她磕着嘴答道,随即补充,“是老板的助理,A级诡灵诡师,江小姐,刚才是我的疏忽,还请不要告诉老板。”
“不然这个月工资就没了......”这句话她说的很小声,只是被江凝一字一句地给听着了。
江凝轻轻扯了个嘴角,A级诡师还能被压榨,这个世道真的是变了。
想着百年前,一座城只要有一位A级诡师,基本上就能说是上层水准的城市。
同时她低眉,这次真的是睡的太久了。
一路上都有木棉花在相随,期间小攸也问了江凝大大小小很多问题。
当然,这其中的大多,不是在谈她一个死了很久的人根本不懂的新时代,就是在向江凝诉苦那个无情的老板。
“对了江小姐,刚才,你在站街上看什么耶?怪吓人的。”
一路拐向转口终于快到家门口时,姜攸问了江凝这样一个问题,但江凝是怎么回答道呢?
后来的姜攸时常会想起她的回答,很是清新脱俗,也很让人捉摸不透。
江凝说:“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故事,只是恰巧被我看到了而已。”
对的,江凝睡了很久,久到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有些什么经历,好像那本书依旧是纯粹而又不带痕迹。
最后江凝也没多说什么,她的余光瞥到了那块亮白色的屏幕,上面印有“老板”两个字。
姜攸则是在屏幕亮起的瞬间望向江凝,脸色上写满了哀求。
“那是什么?”江凝问。
“江小姐,是那个癫公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