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画室巨大的落地窗，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金。夏暖坐在靠窗的画架前，握着炭笔的手指灵活地移动，笔尖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很快，操场上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便渐渐清晰起来。画中的顾言正弯腰指导同学调整战术动作，侧脸线条利落流畅，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额角滑落的汗珠都被细致地勾勒出来，晶莹剔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面上滚落。
“画得真好。”
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夏暖吓了一跳，握着炭笔的手猛地一抖，尖锐的笔尖在画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长线，破坏了画面的和谐。她慌忙回头，看见顾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唇角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笑意，眼神明亮地落在画纸上。
“抱歉，吓到你了。”顾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然地在她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指尖轻轻指了指画架，“我听同学说你下午会来画室，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见你在画画。”
夏暖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用旁边的空白画纸遮住眼前的作品，手心都紧张得冒出了薄汗。顾言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遮，让我好好看看，你画得很传神，把训练时的样子都画出来了。”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画纸上，细细端详着，从整体的构图到细微的笔触，都看得十分认真。“你把我画得比本人好看多了。”顾言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手指指向画中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连我作训服上的编号都记得这么清楚，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
夏暖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她确实记得顾言作训服上的每一个细节——肩膀处轻微磨损的布料、腰间系着的黑色腰带、甚至编号末尾那个小小的污渍，就像记得他微笑时眼角细微的纹路，记得他说话时习惯性微微偏头的动作，记得他递水时总是提前拧松瓶盖的温柔。这些细节早已在她脑海中刻下深深的印记，落笔时便自然而然地呈现在画纸上。
“其实，”顾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随身背着的黑色背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速写本，递到夏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腼腆，“我也喜欢画画，只是画得没你这么好，纯属爱好而已。”
夏暖好奇地接过速写本，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全是关于这次军训的速写，线条流畅，笔触干练，能看出画者扎实的功底。让她惊讶的是，速写本里有好几页画的都是她——有她站在队伍里认真训练时的侧脸，眉眼专注；有她休息时坐在树荫下喝水的模样，嘴角还沾着淡淡的水渍；甚至还有她昨天中暑时靠在树下，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抿着唇的场景，连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都刻画得十分生动。
“这些是......”夏暖拿着速写本的手指微微颤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惊讶、羞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画了你。”顾言看到她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伸手轻轻合上速写本，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歉意，“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入画，不管是认真的样子，还是安静的样子，都让人忍不住想画下来。”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林默抱着几本厚厚的艺术鉴赏课教材站在门口，清瘦的身影被门口的光影拉得有些长。当看到坐在画架旁并肩而坐的两人时，他的脚步明显顿了顿，黑框眼镜后的目光闪了闪，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我来还艺术鉴赏课的教材。”林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的目光在夏暖的画架上快速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径直走向墙角的书架。
顾言看到他，笑着挥了挥手：“来得正好，林默，快过来看夏暖的画，画得特别棒。”
林默应了一声，抱着教材走近画架，停下脚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落在画纸上，认真地看了几秒，才开口点评：“光影处理得很好，明暗对比自然，把人物的立体感表现出来了。”他的点评简短而专业，没有多余的修饰，目光却在画纸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细节上多停留了片刻——那里用极淡的炭笔勾勒着一个站在树荫下的模糊身影，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没有五官，却能从那清瘦的身形和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认出，正是林默自己的轮廓。
“这是......？”顾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疑惑地开口问道。
夏暖这才惊觉，自己在专注画顾言的时候，竟然下意识地在角落画出了那个总是在训练场边默默观察的林默。她心里一阵慌乱，眼神闪躲着，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就是随便画的，刚才看到窗外有类似的身影，就顺手添上了，没什么特别的。”
林默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书架，将怀里的教材一本本整齐地放回原位，声音平淡地说：“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说完，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画室，只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放学时分，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顾言坚持要送夏暖回宿舍，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顾言依旧习惯性地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将她护在相对安全的内侧，偶尔有自行车驶过，他都会下意识地侧身挡住她，动作自然而温柔。
“明天就是军训汇演了，是整个军训的收尾，也是很重要的活动。”顾言轻声开口，打破了路上的宁静，他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夏暖，“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比较轻松的位置——旗手。这样你就不用参加高强度的战术表演项目了，也能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你前几天才中暑过。”
夏暖惊讶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旗手是军训汇演中最令人羡慕的位置之一，不仅不用参与高强度的训练表演，还能走在队伍最前方，接受全校师生的瞩目，通常都是由表现最出色、形象气质俱佳的学生担任，她没想到顾言会帮她争取到这个名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停下脚步，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从开学时的主动带路，到训练中的细心照顾，再到现在特意为她争取旗手位置，顾言的好，早已超出了普通同学和班长的范畴。
顾言也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仿佛盛满了星光：“因为从开学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那个在银杏树下安静画画的女孩，阳光落在你身上，专注又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呵护。”
回到宿舍，夏暖的心情依旧久久无法平静，顾言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画具袋，准备将今天的画整理好，却在画具袋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这次的字条不是之前那种打印的，而是熟悉的清秀字迹，一笔一划都带着独特的工整。
夏暖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写着：“旗手是个好位置，不用参与高强度表演，也相对安全。但要注意旗杆的重量不轻，长时间手持容易手臂酸痛，建议提前找类似重量的东西练习，避免汇演时出现意外。”
字条的背面，还画着一个简易的示意图，用清晰的线条标注着持旗的正确姿势、手部发力的位置，甚至还有如何调整呼吸来缓解手臂疲劳的小技巧。夏暖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和细致的示意图，心脏猛地一跳——她终于确定了，之前那些所有神秘的提醒，一直都来自林默！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次次用匿名的方式提醒她、帮助她，却始终不愿露面，不愿让她知道？他总是沉默地站在阴影里，默默关注着她的一切，为她规避风险，为她提供帮助，这份隐藏在沉默背后的关心，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意？明天的军训汇演上，这个总是隐藏在暗处的男生，会不会终于愿意走到光明里，让她看清他真实的模样，听到他未说出口的话语？无数个疑问在她心头盘旋，让她对明天的汇演，既充满了期待，又多了几分莫名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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