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的脚踝在冰敷和静养下，肿胀消褪了不少，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正常走路已经无碍。这天周六下午，他闲来无事，被几个队友拉着去了学校附近那条有名的旧书街闲逛。

旧书街充斥着纸张陈腐与墨香混合的独特气味，两旁店铺林立，书架密密麻麻直抵天花板，泛黄的书页在昏暗的光线下诉说着年代感。丁程鑫对书本没什么太大兴趣，百无聊赖地跟在队友身后，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各种武侠小说、过期刊物上扫过。

就在他几乎要打哈欠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街角一家格外不起眼的店铺，门面窄小，招牌上写着“雅乐斋”三个斑驳的字。是家专卖旧乐谱和音乐相关书籍的店。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他几乎是立刻对队友说了句

丁程鑫“我去那边看看”

便一头钻进了那家狭窄的店铺。

店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幽深，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旧纸和灰尘气息。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店主正伏在柜台后打盹。丁程鑫放轻脚步，在几乎堆到天花板的书架和纸箱间小心穿行。

他的目标很明确--小提琴。

他在标着“弦乐·小提琴”的区域驻足，那里堆放着许多乐谱，大多蒙着厚厚的灰。他不懂音乐，更看不懂五线谱，只能凭着直觉和记忆，回想马嘉祺书包里那本深绿色乐理书的名字和风格，试图寻找类似感觉的谱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快要放弃，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傻气的时候，他的手指在翻动一摞散乱乐谱时，触碰到了一本异常陈旧、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册子。

他将它抽了出来。

册子很薄，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卡纸，上面用褪色的银色花体字印着曲名《E小调随想曲》。翻开内页，发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手写音符映入眼帘，那字迹清秀而有力，在一些段落旁边，还有用铅笔写下的，细小而潦草的注解像是演奏者的心得标记。

丁程鑫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不懂这首曲子，也不认识那注解的字迹。碎哀伤的口哨旋律。

丁程鑫“老板，这个多少钱?"

他拿着琴谱走到柜台，叫醒了打盹的店主。

老店主眯着眼看了看，随意地摆摆手

任何都行“五块拿走吧，放那儿好久没人要了。”

丁程鑫如获至宝，立刻付了钱，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单薄的旧琴谱揣进怀里，仿佛揣着一个易碎的梦。

周一下午，自习室。

阳光依旧很好，将房间照得透亮。马嘉祺已经坐在老位置上了，正在预习明天的课程。丁程鑫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动作间带着点故作神秘的雀跃。

丁程鑫“喂，马嘉祺，给你看个东西。"

丁程鑫压低声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于净画报纸仔细包好的方方正正的小包裹，推到马嘉祺面前。

马嘉祺从书本中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他看了看那个包裹，又看了看丁程鑫脸上那混合着期待和一点点紧张的表情，迟疑地伸出手，拆开了包装。

当那本深蓝色封面的旧琴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时，马嘉祺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的目光凝固在封面那褪色的花体字上，瞳孔微微收缩。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丁程鑫甚至能看到他睫毛轻微的颤动。

马嘉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修长却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他的指尖拂过那些泛黄的音符和旁边细小的铅笔注解，眼神专注得可怕，里面翻涌着复杂得让丁程鑫看不懂的情绪-一是震惊，是怀念，是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切的痛楚?

丁程鑫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马嘉祺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速度很慢，像是在阅读一封来自遥远过去的信。自习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手指停留在那个标注着曲终的符号上，久久没有移动。

马嘉祺"….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胶着在乐谱上。

丁程鑫“旧书街，"

丁程鑫老实地回答，"一家叫‘雅乐斋'的店里。我看着它......觉得很特别，就买了。”他省略了自己特意去寻找的过程。

马嘉祺沉默了。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紧握着琴谱边缘、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极不平静的波澜。

丁程鑫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打鼓，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用这种方式去触碰他明显想要隐藏的过去。

就在丁程鑫准备开口说

丁程鑫“你不喜欢就扔了”

马嘉祺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琴谱合上，用那双微颤的手，重新用画报纸仔细地、一丝不苟地包好，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丁程鑫。

眼眶似乎有些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是被水洗过的琉璃，清澈见底，里面涌动着一种丁程鑫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汹涌的情感。

马嘉祺“…谢谢。”

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低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重量和真诚

马嘉祺“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不是礼貌的“谢谢”，而是“我很喜欢"。

丁程鑫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填满。他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丁程鑫“你喜欢就好，我就瞎买的。"

马嘉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个包裹好的琴谱，小心翼翼地、珍重地放进了自己书包最内侧的夹层里，紧挨着那把从未示人的琴弓。

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

丁程鑫知道，这本偶然得来的旧琴谱，不仅仅是一份礼物。它像一把钥匙，虽然还没有完全打开那把锁，但已经清晰地插入了锁孔，触碰到了锁芯内部最精密的机关。

他看到了马嘉祺冰层之下，那真实而汹涌的情感。

而那阵南风，终于在这座沉默的堡垒上，吹开了一道通往内部的、真实的缝隙。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