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白雅珍从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中惊醒。
梦里,奶奶的身影在楼梯尽头摇晃,那双慈祥的眼睛望向她,没有责备,只有无尽的悲悯。下一秒,失重的坠落感攫住了她,她伸手,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呃!”她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鬓角,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声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她无法再躺下去,赤着脚,踉跄地走到窗边,像寻求保护的幼兽般蜷缩在冰凉的窗台上。手臂紧紧环抱住膝盖,仿佛这样才能拼凑起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窗外是城市的霓虹,斑斓却照不进她空洞无神的双眼。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芜。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个沙哑、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许仁江“雅珍……”
她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却没有回头。她认得这个声音,刻在骨子里,如今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许仁江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没有死,但憔悴得如同鬼魅。眼下的乌青深重,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被痛苦掏空的躯壳。他的弟弟寸步不离地守了他几天几夜,才勉强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却拉不回他奔向她的执念。
他走到她身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却又像隔着一道天堑。
许仁江“雅珍…..别离开我…..求你了,没有你,我会死的…..”
许仁江“你到底为什么这样….”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却未能激起她眼中的波澜。她依旧维持着那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他的话只是穿堂而过的风。
绝望像潮水般漫上许仁江的心头。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深爱入骨,却也让他痛彻心扉的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击碎所有伪装的话:
许仁江“那天奶奶摔倒的时候……是不是叫了你的名字?她最后……是想把你托付给我啊。”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白雅珍的脑海中炸开。
一直僵硬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个被她刻意尘封、连梦中都不敢清晰回忆的画面,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奶奶向后倒去时,看向她的眼神没有惊恐,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来不及说出口的焦急和牵挂,那微张的嘴唇,那个未唤出口的名字……
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懂奶奶的心意。
那个瞬间,所有用冰冷和伤害筑起的高墙,土崩瓦解。那些所谓的为了事业、为了自保的借口,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一股汹涌的、迟来的、被她强行压抑的情感洪流,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不是怜悯,不是愧疚。
是一种尖锐到让她心脏骤缩的疼痛,一种源于“爱”的、迟来的觉醒。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感情游戏里的操控者,直到这一刻,她才绝望地发现,早在不知何时,那颗名为“许仁江”的种子,早已在她荒芜的心田深处,扎根发芽。
她,原来是爱他的。
这个认知,比任何报复,都让她感到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