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响动。夜风从车帘缝隙钻进来,带着初春的凉意。苏清梧坐在车厢内,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张密信。纸面还残留着谢长舟的笔迹,字迹遒劲有力,却透着一丝不安。
她掀开帘子一角,望向窗外。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只有几盏孤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谢府坐落在城南一处幽静的巷子里,白日里门庭冷落,夜晚更是寂静无声。
“小姐,快到了。”驾车的小翠低声提醒。
苏清梧收回手,放下帘子。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画面。那年宫宴,谢长舟曾递给她一枚玉佩,说是保命之物。她没在意,直到毒发时才想起那枚玉佩还在袖中。可惜,一切都迟了。
“停。”她在巷口处低声吩咐。
小翠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苏清梧推开车门,脚尖轻点地面,动作轻盈如燕。她披着深色外袍,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绕过一条小径,后门已近在眼前。一名侍女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见她到来,微微欠身:“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一间偏院书房。房门推开,烛火微光映照出书案上的茶盏。谢长舟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卷书,仿佛未曾察觉她的到来。
“你来,是为了棋局,还是为了他?”他开口,声音低沉。
苏清梧脚步一顿,随即缓步走近。“你明知故问。”她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盏未动的茶,“谢先生,我们之间,何须拐弯抹角?”
谢长舟终于转身,目光如炬。“我不过是一介谋士,裴璟待我不薄,为何要帮你?”
苏清梧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林婉仪与太后寝殿往来的密信。林婉仪今早送来一支凤簪,簪头藏有毒针,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怕是今晚便已赴黄泉。”
谢长舟目光微变,拿起信仔细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你是想告诉我,太后要对你下手?”
“不仅如此。”苏清梧语气平静,“林婉仪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对手是太后。她忌惮我苏家势力,更不愿裴璟身边有第二个能左右朝局的人。我若不先发制人,迟早会被她吞掉。”
谢长舟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看向她:“你为何相信我?”
苏清梧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曾经被利用,也都曾经失去最重要的人。”
谢长舟瞳孔微缩,手中茶盏微微晃动。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掩去了他此刻的表情。
“你要我助你,便得先毁掉你与裴璟的婚书。”他忽然开口。
苏清梧怔了怔,随即低头一笑:“谢先生倒是看得通透。”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正是那纸婚书副本。烛光下,墨迹清晰可见,那两个名字并列写着:苏清梧、裴璟。
谢长舟看着她,等待她的决定。
苏清梧深吸一口气,将婚书缓缓放入火盆。火焰舔舐着纸边,火苗一点点吞噬那些字迹。
谢长舟注视着火焰,眼神复杂难明。
“这纸婚书,本就不该存在。”苏清梧低声说,“前世我助他夺位,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毒杀。这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火光映照下,她的面容冷静而坚定,仿佛已彻底斩断过往。
谢长舟终于开口:“你变了。”
“不是变了。”苏清梧抬眼看他,“是醒了。”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屋外夜风呼啸,烛火微微晃动。
“我可以帮你。”谢长舟终于打破沉默,“但我不会插手你与裴璟的事。”
苏清梧点头:“我也不求你插手。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查清太后真正的意图,以及她布下的死局。”
谢长舟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我会留意。但你也要小心,裴璟身边的人,并非全都可信。”
“我知道。”苏清梧语气平静,“我已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谢长舟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你比从前更谨慎了。”
苏清梧也笑了:“活下来的人,总要学会谨慎。”
两人又说了几句,气氛渐渐缓和。谢长舟起身,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多谢先生肯听我说完这些话。”苏清梧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
谢长舟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月色,忽然低声说道:“你若真心,我愿为你执一次棋。”
苏清梧怔了一下,随即抬头看他。谢长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望着窗外。
她站起身,将茶盏放下,转身走向门口。
“小姐。”侍女轻声唤她。
“我走了。”苏清梧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今晚多谢款待。”
她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月光洒在庭院里,映出她修长的身影。
谢长舟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
屋顶上,一道黑影悄然伏着,将一切尽收眼底。
同一时刻,东宫书房。
裴璟独自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信上写着:苏清梧今夜前往谢府,两人密谈至深夜,谈话内容不明,但有重要证据表明谢长舟已与苏清梧联手。
他盯着信纸,指尖收紧,指节泛白。
“谢长舟……”他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窗外夜风呼啸,烛火微晃。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外。
“传暗卫。”他冷冷下令,“我要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