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太后萧婉贞靠在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边那枚暗红色玉佩。她身上的锦缎长袍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像是被血浸过又晒干的颜色。
林婉仪跪在殿中，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顺得几乎要融进地板里。可她的眼睛却透过垂下的发丝，盯着太后的手——那枚玉佩，是前朝旧物，她从未见过太后如此珍重地对待一件东西。
“你确定那凤佩已经现世？”太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林婉仪轻轻点头：“是，昨夜押解途中，苏清梧故意将凤佩抛出，引南境守将出手。谢长舟也在场，手中另有一片，与她手中的恰好拼合。”
太后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她倒是有胆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前朝信物。看来，她是真不打算活了。”
林婉仪垂下眼帘，轻声道：“臣妾不敢妄言。但凤佩现世，绝非偶然。若她真是前朝遗脉，留她在宫中，恐生祸端。”
太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她忽然睁开眼，目光凌厉：“皇帝若念旧情，不妨废后，让她离宫。若执意护她……”她顿了顿，声音冰冷，“哀家便亲自出手。”
林婉仪心头一跳，低头应声：“是。”
太后盯着她看了几息，忽然道：“你很像当年的我。”
林婉仪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后却已收回视线，低声呢喃：“为了一个男人，甘愿赴死。”
林婉仪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知道，太后是在提醒她，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她不怕。
她愿意为裴璟付出一切，哪怕是他永远无法回应她的爱。
御书房内，风雪未止。
裴璟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封密函，眉头紧锁。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凤归何处？
他盯着这四个字，仿佛能从中看出苏清梧的身影。那个在雪夜中孤身一人、却依旧昂首挺胸的身影。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太监的通报：“陛下，太后召您前去慈宁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裴璟没有抬头，只是缓缓松开信纸，低声喃喃：“凤归何处……朕竟不知。”
他起身披上大氅，朝门口走去。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纸，眼神复杂。
慈宁宫内，太后已等候多时。她坐在主位上，面色苍白，却依旧威严。
裴璟走进来，目光扫过林婉仪，淡淡道：“太后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太后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苏清梧手持凤佩，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哀家希望你尽快废后，让她离宫。”
裴璟神色未变，只问：“她为何不逃？”
太后冷笑：“她若真有谋反之心，怎会留下等你抓？她这是在逼你表态。”
裴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她若真有谋反之心，为何不逃？她若不逃，是因为她知道，逃不掉。”
太后眼神一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璟看着她，语气平静却锋利：“母后，你是不是忘了，凤佩从来就不是一块，而是两块。谢长舟手中也有一片，你怎么不说他谋反？”
太后脸色微变，握紧了床边的暗红玉佩。
林婉仪察觉到不对劲，悄悄抬眼，却只看到太后神色阴晴不定。
裴璟转身欲走，太后忽然开口：“你若执意护她，哀家便亲自出手。”
裴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母后，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替朕做决定的孩子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太后独自坐在榻上，脸色铁青。
驿馆密室里，炭火将熄，药草味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
苏清梧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半片带血的玉佩。她的眼神沉静，却透着一股冷意。
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暗桩的声音：“娘娘，谢大人有信。”
苏清梧示意开门，一名黑衣人快步进来，将一封密信递上。
她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目光一凝。
【信中内容】
苏姑娘，\
昨夜之事，我已经查清。太后手中，另有一枚凤佩。此事背后，恐有更深布局。请小心行事。\
——谢长舟
苏清梧看完信，眼神骤然锐利。她提笔写下一串密语，命人传至前朝旧部。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京城方向。风雪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低声呢喃：“这一枚凤佩，还不够。”
她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御书房内，裴璟再次回到案前，手中捏着朱笔，迟迟未落。
太后催促：“你还等什么？”
林婉仪站在一旁，神情平静，实则心跳加速。
裴璟最终写下两个字——“暂缓三日”。
太后脸色一沉：“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璟放下朱笔，望向远方，似在遥想苏清梧的身影。他低声喃喃：“凤归何处……朕竟不知。”
林婉仪微微蹙眉，意识到计划尚未彻底成功。
而在千里之外的驿馆，苏清梧站在窗前，风雪扑面，她眼神深邃，心中已有决断。
夜色渐深，谢长舟独坐书房，窗外风雪呼啸，他手中握着一片凤佩，目光落在案前未送出的一封信上。
他想起昨夜她转身离去时的背影，想起她眼中燃烧的执念，也想起她曾在自己面前烧毁婚书那一刻的决绝。
他终究没把那封信寄出去。
指尖摩挲着凤佩边缘，他低声自语：“你若步步为营，我便为你执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