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

---

我淡淡地看着他。那张脸，不知为何笑得格外灿烂，几乎要灼伤我习惯阴翳的眼睛。金色的头发像一簇逆生的阳光，脸颊上六道胡须状的纹路随着他咧开的嘴角上扬，蓝色的眼瞳里是毫无阴霾的、直白的热度。

“下堂课的书我忘带了，可以和你看一本么！”他笑着开口，声音洪亮，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请求，仿佛我们早已是熟稔的朋友。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按在课本边缘的手指微微一紧，随即迅速地将那本《忍者基础理论》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别过头，避开他那过于炽热的目光，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平淡、最缺乏波澜的语调回答：“我也没带，你去找别人吧。”

话音落下，我能感觉到身旁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鸣人鼓起了腮帮子，那双蓝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满的视线几乎要在我的侧脸上烧出两个洞。他显然看到了我方才那个细微的、将书抽回的动作。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我等待着，等待着他会像传闻中那样，跳起来大声吵嚷，质问我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不借给他。

但是，预想中的吵闹并没有发生。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我听到的，是他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略显沉闷的“吱呀”声。他默默地站起了身。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微微抬眸，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他。

那一刻，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像骤然被云层遮蔽的星星，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眼神，与他刚才灿烂的笑容形成了刺眼的对比。随后，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许多同学都在对着他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或明或暗的讥讽和幸灾乐祸。那交织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冰冷的网。

我好像……明白了。

他之所以会来到我这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把周围的人都问遍了吧。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没有一个人愿意分享自己的课本给这个“公认的坏孩子”。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悄然漫上心头。其实，我并不知道大家、乃至整个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如此一致地讨厌漩涡鸣人。在我有限的、安静的观察里，他不过是个说话嗓门大了些，行为跳脱了些的同龄人罢了，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真正的恶行。

我抿了抿唇，看着那个金色头发耷拉着、显得格外落寞单薄的背影走向他自己的座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那片令人不适的私语声中，轻声开了口：

“鸣人。”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

他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已经将那份刚刚拒绝了他的课本，从桌肚里拿了出来，平整地摊开在我与他座位之间的空位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那双蓝色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被点亮，像骤然注入阳光的海面。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瞬间重新堆满了笑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折返回来，带着一股风，“咚”地一声重新坐回我身边，椅子因为他过于活泼的动作而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我单手托着腮，半眯着眼，打量着这个刚刚还情绪低落得像被雨淋湿的小狗，转眼间却仿佛扫尽了所有阴霾，重新变得活力四射、笑容灿烂的傻小子。这情绪转换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周围的议论声果然随之变大了些，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大多夹杂着对我竟会把课本借给鸣人的不满和抱怨。

“她怎么……”

“居然借给那个吊车尾……”

“真是的……”

这群人，大概是私下里都说好了，要一起孤立他吧？我心底无声地嗤笑一下，真是……幼稚又无聊的想法。

就在这时，坐在靠前几排的一个身影动了动。那个黑发黑眸，穿着深蓝色立领短袖的男孩——宇智波佐助，头也没回，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吵死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清晰地压过了那些琐碎的议论。那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以及更多的不耐烦。霎时间，以他为中心，周围一圈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宇智波佐助。他和鸣人，简直是这个班级里，不，是整个忍者学院里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他全科满分，是毫无争议的天才，校园里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更是女生们课余话题中绕不开的焦点。不仅出身于名门望族宇智波一族，更重要的是，他确实长得十分英俊，眉眼精致，气质冷峻，总是带着一副小大人似的沉稳和疏离。但不知为何，他给我的感觉却有些……刻意，像在努力维持着某种形象，带着点“B王”般的做作感。

许是我打量他的目光停留得稍久，佐助似乎有所察觉，他倏地转过头，那双漆黑的、如同寒潭般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视线。

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

我心里猛地一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包一般，立刻仓促地低下头，避开了他那过于锐利的审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捏住了书页的一角。

恰在此时，教室门被拉开，伊鲁卡老师抱着教案走了进来，宣布开始上课。教室里最后一点杂音也彻底消失了。

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试图忽略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家伙。然而，没过多久，我的胳膊就被轻轻地戳了戳。

我微微侧过头，有些不耐地看向鸣人。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明净的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地笼罩在他带着灿烂笑容的脸上。那光芒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脸上那几道常常被人非议的纹路，在此刻都显得生动而独特。我微微怔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在这一瞬间，我几乎是第一次认真地觉得……鸣人原来长得并不丑啊？甚至可以说，有点……顺眼。

而且，这道光洒落的时机和角度都太过巧妙，竟让我心头莫名地升起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故事里才会描绘的、被命运选中的主角一般。虽说他被几乎所有人厌恶、排斥，可我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颓废和自暴自弃。相反，他那近乎莽撞的乐观和生命力，像一轮小小的、努力燃烧的太阳，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

只是，这温暖对于习惯了独处于阴影中的我来说，过于刺眼了……

我看到他用口型，无声地、郑重地对我说了两个字：“谢谢。”

我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回头，将目光重新投向讲台，强迫自己专注于伊鲁卡老师的讲解。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我心里默默地想：感觉……以后还是少和漩涡鸣人来往吧。

他和我不一样。

他属于阳光和喧嚣，而我，只适合安静的角落。

我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