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纱帘漫进宋家客厅,将实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染得透亮,瓶里几支白色洋桔梗沾着晨露,花瓣舒展得温顺,却抵不过空气里悄悄漫开的沉郁。宋昭昭坐在沙发左侧,指尖无意识抠着沙发扶手的纹路,米白色针织裙裹着她单薄的身形,显得格外纤弱,脖颈间那条银质星星项链藏在衣领里,只露出一点细碎的银辉,像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疤。
“宋小姐,上周和你说的情绪记录,你有坚持做吗?”张真源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膝头放着黑色笔记本,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笔尖轻轻抵在纸面,没急于催促,只静静等着她回应。六年时间足以磨平初见时的生分,他的语调依旧保持着医生该有的专业疏离,可落在宋昭昭身上的目光,总会悄悄多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连笔记本上记录的字迹,都比对待其他患者时更细腻些。
宋昭昭抬了抬眼,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倦意,声音轻得像被晨光揉碎:“记了,就是……没什么好写的。”她顿了顿,指尖攥了攥衣角,犹豫了许久才低声补充,“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有点冷,好像……不是自己的情绪。”
这话让张真源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微微沉了沉,他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下几行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没直接点破什么,只是放缓了语气,耐心引导:“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你通常在做什么?有没有特定的场景或者画面触发?”
宋昭昭皱着眉回想,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陌生的冰冷情绪总是突如其来,大多在深夜难眠时出现,偶尔白天发呆走神,也会莫名涌上心头,没有规律,也找不到具体的触发点。她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丝茫然:“不知道,就是突然就有了,好像心里住着另一个人,在跟我抢什么。”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宋亚轩提着保温桶走进来,米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脸上带着刚从公司回来的疲惫,可看到宋昭昭时,眼底的倦意瞬间消散,只剩满满的柔和。他径直走到茶几旁,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时冒出淡淡的热气,里面是精心炖好的银耳羹,甜香漫开,稍稍冲淡了客厅里的沉郁。
“昭昭,先喝碗银耳羹再聊吧,张医生也尝尝。”宋亚轩盛了两碗,一碗递到宋昭昭面前,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察觉到她手凉,又立刻收回手,从沙发旁拿起一条薄毯,轻轻搭在她腿上,动作自然又亲昵,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转身给张真源递碗时,眼神才多了几分客气的疏离,语气平淡:“麻烦张医生这些年照顾昭昭。”
张真源接过碗,指尖碰到碗壁的温热,却没心思品尝,只淡淡颔首:“职责所在。”他能清晰察觉到宋亚轩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甚至带着一丝隐晦的占有欲,像是在无声宣告着什么。这六年里,宋亚轩对宋昭昭的在意早已超出了普通兄妹的界限,他看在眼里,却从不多言,毕竟他的身份是医生,不该干涉患者的家庭关系,可心底那份悄悄滋生的情愫,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涩然。
宋昭昭捧着碗,小口喝着银耳羹,甜糯的口感滑进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凉意。她能感觉到哥哥对自己的好,好到近乎偏执,这些年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自己身上,身边连个亲近的异性都没有,她偶尔会觉得愧疚,却又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默默接受他的照顾。
喝完银耳羹,宋亚轩坐在宋昭昭身边,自然地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目光落在她脖颈间露出的一点银辉上,眼神微微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我下午有个临时会议,昭昭要是想出去散心,就让司机送你,早点回来,别待太久。”
宋昭昭点了点头,轻声应道:“知道了,哥。”
张真源见状,适时开口:“那今天的治疗就先到这里,宋小姐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他合上笔记本,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宋昭昭眼底的茫然,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刚才宋昭昭提到的情绪异常,不像是普通的创伤后应激反应,更像是意识层面的割裂,可他暂时不敢妄下判断,只能继续观察,慢慢引导。
宋亚轩送张真源到玄关,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气氛有些沉闷。宋亚轩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张真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张医生,以后治疗的时候,别再提马嘉祺的名字,也别引导昭昭回忆过去的事,她经不起再刺激了。”
张真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宋亚轩是怕那些痛苦的回忆再次击垮宋昭昭,可回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长期压抑只会让创伤越来越深。他想反驳,可看到宋亚轩眼底的偏执和恳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轻轻颔首:“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
宋亚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眼底的警惕稍稍褪去,语气缓和了些:“麻烦你了,只要能让昭昭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像是在许下什么沉重的承诺,那份超出兄妹的执念,几乎要藏不住了。
张真源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宋家。走到楼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家别墅的落地窗,宋昭昭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显得格外孤单,宋亚轩站在她身边,姿态温柔,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困住。张真源收回目光,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心底的情绪复杂,他既希望宋昭昭能真正走出创伤,又忍不住私心,想让她能看到自己的存在,这份矛盾的心思,让他有些烦躁。
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宋亚轩吃完午饭就去了公司,临走前反复叮嘱司机照顾好宋昭昭,才放心离开。宋昭昭坐在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便让司机送自己去老城区附近,那里有她和马嘉祺曾经去过的小吃摊,虽然不敢靠近,却想远远看看,好像这样就能离过去近一点。
司机将车停在老城区入口的路边,宋昭昭下车后,沿着路边慢慢走着,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起她的长发,贴在脸颊上,有些痒。老城区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巷子狭窄,烟火气十足,路边的摊贩吆喝着,烤串的香气飘满整条街,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个陪她吃烤串、给她剥小龙虾的少年。
宋昭昭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不敢靠近那些熟悉的巷子,只是远远看着,眼底满是落寞。就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传来争吵声,夹杂着拳头砸在身上的闷响,还有少年隐忍的痛呼。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心里有些犹豫,想躲开,却又忍不住好奇,悄悄走到巷口,探头往里看。
巷子里光线昏暗,几个穿着花臂的壮汉围着一个少年,少年身形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后背靠着墙壁,双手抱头,任由壮汉们拳打脚踢,脸上满是伤痕,嘴角渗出血来,却倔强地不肯求饶。为首的壮汉一脚踹在少年肚子上,语气凶狠:“小子,说了让你交保护费,你听不懂人话是吧?再不交,下次就打断你的腿!”
少年蜷缩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眼神倔强:“我没钱,你们别再逼我了。”
“没钱?”壮汉冷笑一声,伸手揪住少年的头发,将他拽起来,“没钱就去偷去抢,别跟老子废话!”
看着眼前的场景,宋昭昭突然觉得心脏猛地一缩,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来,六年前巷子里的铁棍、马嘉祺倒下的身影、刺眼的鲜血,和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那种熟悉的冰冷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意识深处挣脱出来,耳边又响起那个陌生的声音,冰冷、麻木,带着一丝不屑:“懦弱只会被欺负,要想不被伤害,就得让自己变强。”
宋昭昭猛地晃了晃头,想把那种陌生的感觉甩掉,可越是抗拒,那种冰冷的情绪就越强烈,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底的落寞和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身体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巷子里的壮汉似乎察觉到了巷口的动静,回头看了过来,看到宋昭昭时,眼神里满是猥琐的笑意:“哟,这里还有个小美女,怎么,想英雄救美?”
宋昭昭被他们的目光盯着,心里一阵恶心,那种冰冷的情绪更加强烈了,她甚至想冲进去,把那些壮汉打倒在地,可身体却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反复拉扯,让她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巷子里的壮汉们脸色一变,立刻停下了手,狠狠瞪了地上的少年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跑了。宋昭昭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意识渐渐清醒过来,那种冰冷的情绪瞬间消散,只剩下满心的慌乱和疑惑,她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冲动?
她不敢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口,快步走到路边,让司机送自己回家。坐在车里,宋昭昭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乱糟糟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那个冰冷的“自己”一直都在,只是被她藏在了意识深处。
回到家时,宋亚轩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脸色有些阴沉,看到宋昭昭回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昭昭,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宋昭昭愣了一下,才发现手机落在了包里,没听到铃声。她低下头,不敢看宋亚轩的眼睛,轻声道:“我去老城区附近走了走,忘了看手机。”
宋亚轩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察觉到她手凉,眼底满是心疼,又带着一丝责备:“老城区那么乱,你怎么能一个人去?下次想去,等我有空陪你一起去,听到没有?”他的语气虽然带着责备,却满是关心,动作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宋昭昭点了点头,轻声应道:“知道了,哥。”
宋亚轩牵着她的手走到沙发旁,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下次别再让我担心了。”他坐在她身边,目光紧紧盯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眼底的偏执又悄悄浮现,他越来越怕失去她,越来越想把她牢牢地护在自己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宋昭昭捧着热水,小口喝着,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了些,却还是不敢告诉宋亚轩刚才发生的事,怕他担心,也怕自己解释不清那种奇怪的感觉。她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悄悄改变,而她却无力阻止。
晚上,宋昭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下午巷子里的场景,还有那种陌生的冰冷情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间的星星项链,指尖触到冰凉的银辉,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马嘉祺,如果你还在,会不会保护我?会不会不让我遇到这些奇怪的事?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意识再次变得模糊,那种冰冷的情绪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意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别再哭了,从今天起,我来保护你,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宋昭昭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的泪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和白天那个柔弱的宋昭昭判若两人。她缓缓坐起身,双腿盘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格斗的起手式,动作标准又利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却挺拔的身形,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苏醒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道:“软弱的日子,该结束了。”
而远在国外的私人医院里,重症监护室的气氛比以往多了几分紧张。仪器上跳动的数值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原本平稳的脑电波曲线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病床上的少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却被一直守在床边的护士捕捉到了。
“医生!医生!病人有反应了!”护士立刻按下了呼叫铃,语气里满是激动。
很快,几个医生冲进了病房,围在病床旁,看着仪器上的数值,眼底满是惊讶和期待。马父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到了医院,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眼底满是紧张和期待,他等这一天,等了六年,终于等到了希望。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转头对马父说道:“马先生,病人脑电波波动明显,手指有轻微活动,说明他的意识正在逐渐苏醒,这是一个好迹象,我们会密切观察他的情况。”
马父点点头,眼底的激动几乎要抑制不住,声音微微颤抖:“好,好,辛苦你们了。”他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儿子能醒过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仪器发出的滴答声依旧规律,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生机,病床上的少年依旧紧闭着双眼,可那轻微的手指活动,像是一颗种子,在黑暗中悄悄发芽,预示着沉睡六年的他,即将醒来。
而老城区的那条小巷里,被欺负的少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伤痕火辣辣地疼,却丝毫掩盖不住眼底的倔强和不甘。他看着壮汉们跑远的方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强,再也不要被人欺负,再也不要过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不久后,他会遇到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而那个人,正是潜藏在宋昭昭意识深处的另一个人格。
夜色渐深,京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却掩盖不住潜藏在黑暗中的暗流。宋昭昭意识深处的人格已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