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带着最后一丝燥热，穿过纱窗拂在书桌前。云棠正对着一道物理题愁眉苦脸，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个杂乱的圈，身旁的西奥已经写完了一整页数学压轴题，绿眸透过黑框眼镜瞥过来，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这道题的电路图都画错了，云棠，你上课是在跟周公下棋吗？”
他伸手拿过她的练习册，指尖划过纸面时留下微凉的触感，绿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电源、开关、用电器要串联，你把电压表并联在了电源两端，测的是电源电压，不是灯泡两端的电压。”他用红笔在错误处画了个圈，笔尖顿了顿，又补充道，“笨成这样，也就我能忍受跟你一起写作业。”
云棠撇撇嘴，却乖乖接过笔改正：“知道了，西奥小老师。”
这样的场景，已经在西奥家重复了三年。
第一次偷偷来这里，是初二开学后的第二个月。西奥的父母去邻市参加教育研讨会，临走前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有冷冰冰的五个字：“来我家做题。”云棠赶到时，看到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绿发有些凌乱，黑框眼镜歪在鼻梁上，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份刚泡好的柠檬水，杯口还沾着细密的水珠。
“我妈泡的，喝不完会被骂。”他别过脸，语气生硬，却悄悄把放了更少糖的那杯推到她面前——他记得她不喜欢太甜的味道。
从那以后，只要西奥的父母不在家，云棠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他们的相处模式永远是西奥毒舌吐槽，云棠笑着接纳。西奥的数学和物理稳居年级第一，总能用最简洁的方法帮她理清思路；云棠的语文作文常常被当作范文，会耐心地帮他打磨那些干涩的句子。遇到解不出的难题，西奥会烦躁地抓抓绿发，云棠就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柠味的硬糖，塞进他嘴里，看着他皱着眉咽下，然后重新沉下心来演算。
西奥的父母给他报了钢琴班，每周三次的练习时间成了他的负担。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放在客厅的落地窗旁，每当他坐在琴凳上，手指不情愿地划过琴键时，云棠就会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托着下巴听他弹奏。起初是枯燥的练习曲，后来他会趁着父母不在，偷偷弹她喜欢的歌。有一次，他弹到高潮部分时突然卡顿，云棠轻声提醒：“这里的节奏要快一点，像夏天的风一样。”
西奥的耳朵瞬间泛红，猛地转过头瞪她：“你懂什么音乐？少在这里指手画脚。”可下一次弹奏时，他却精准地调整了节奏，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得愈发流畅。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绿发泛着柔和的光泽，黑框眼镜后的眼眸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云棠知道西奥的父母不喜欢自己。有一次她来送还借他的物理参考书，正好撞上提前回家的他们。西奥的父亲皱着眉，语气严肃：“云同学，西奥马上要面临中考，时间很紧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爸！”西奥立刻挡在云棠身前，绿眸紧紧盯着父亲，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我让她来的，她帮我补习语文和英语，我的成绩一直在进步，这不是打扰。”
那是云棠第一次看到西奥反抗父母，他的背影不算特别高大，却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那天之后，他们的见面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西奥会提前确认父母的行程，把她送到巷口时，还会反复叮嘱：“路上注意安全，下次来之前记得给我发消息。”
时光在一张张试卷、一曲曲琴声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初三的夏天。梧桐树叶长得枝繁叶茂，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青柠味的汽水气息和离别的愁绪。
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写完作业，西奥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首舒缓的曲子。旋律带着淡淡的忧伤，云棠坐在地毯上，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的话在喉咙里打了无数个转，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西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要搬家了。”
西奥的手指猛地顿住，琴键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他缓缓转过头，黑框眼镜后的绿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声音有些沙哑：“你说什么？”
“我爸爸工作调动，我们要搬到南方的城市去，下周就出发。”云棠抬起头，眼眶已经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那个城市很远，坐高铁要十几个小时。”
西奥沉默了，他转过身，背对着云棠，双手紧紧握着琴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云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说不出话。她多想告诉他，她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一起写作业的时光，舍不得他毒舌背后的关心，更舍不得他这个人。
过了很久，西奥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毒舌，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搬就搬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南方挺好的，至少不会像这里这么热。”
“可是……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云棠的声音带着哭腔。
西奥猛地转过头，绿眸里布满了血丝，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笨拙地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语气依旧不耐烦，却带着一丝慌乱：“哭什么哭？没出息的样子。谁说见不到了？我以后考上大学，想去哪个城市就去哪个城市，还怕找不到你？”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别扭：“再说了，你这么笨，离开了我，遇到不会的题怎么办？没人帮你改作文，没人给你递糖，你是不是要哭鼻子？”
云棠看着他嘴硬心软的样子，哭得更凶了：“西奥，我舍不得你。”
“我……”西奥的脸颊泛红，他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也舍不得你。”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亮了云棠心底的阴霾。她知道，傲娇毒舌的西奥，从来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这句话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温柔的告白。
那天下午，他们没有再写作业，也没有再弹钢琴。他们坐在地毯上，聊了很多事情。西奥吐槽她第一次来家里时，把柠檬水洒在了他的练习册上；吐槽她解不出数学题时，皱着眉的样子像个小笨蛋；吐槽她总是忘记带文具，每次都要向他借。
云棠笑着听他吐槽，偶尔反驳一句，眼泪却忍不住一次次滑落。她叮嘱他：“以后不要总熬夜写作业，要按时吃饭，钢琴不想弹就别勉强自己。”
“知道了，不用你操心。”西奥的声音有些低沉，“到了新城市，要好好学习，不许偷懒。语文作文要是写不好，就给我发过来，我帮你改，不过要付学费，青柠味的汽水就行。”
“嗯。”云棠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也要好好考试，考上你想去的高中。”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洒进客厅，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云棠站起身，准备离开。西奥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只化作一句：“路上小心，别迷路了，笨蛋。”
云棠回过头，对他笑了笑，挥了挥手：“西奥，再见。”
“再见。”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看着云棠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西奥缓缓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云棠落下的一颗青柠味硬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却带着一丝苦涩。他想起他们一起写作业的时光，想起她坐在地毯上听他弹琴的样子，想起她笑着接过他递过去的柠檬水时的模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云棠，等我。”
黑框眼镜后的绿眸里，充满了坚定。他知道，这次离别不是结束，而是等待。他会努力学习，考上她所在城市的大学，然后告诉她，从初二那个夏天，她第一次闯进他的世界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点笨、却很温暖的女孩。
而此刻，云棠站在巷口，回头望了一眼西奥家的方向，心里默默说：“西奥，我等你。”泪水再次滑落，却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青柠味的夏天终会过去，但那些藏在毒舌背后的温柔，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会永远留在他们心底，成为跨越山海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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