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仿佛连空气都被冻住了一样。
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铁锈般腥气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让人瞬间清醒又迷茫。
楚辞缓缓睁开眼,眼前先是模糊一片,几秒后才逐渐适应这片昏沉。
他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条走廊的墙壁边,身下是冰凉的、带着污渍的仿古瓷砖。
头顶的老旧灯管滋滋闪烁着惨白的光,把整条冗长的走廊切割成一段段明灭不定的诡异空间。
空气粘稠得像能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凉意,直往肺叶深处钻。
【欢迎来到“幽冥病院”。】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是一个被遗弃的精神病院,徘徊着不甘的痛苦灵魂。请谨记,它们厌恶生机。】
【主线任务:存活至天亮(06:00:00)。】
【任务难度:D级。】
【个人存活率评估中……评估完毕:0.01%。】
【祝您,游戏愉快。】
电子音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管闪烁时那牙酸的电流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啜泣。
0.01%?
楚辞眨眨眼,非但没有露出系统预期中的恐惧或绝望,嘴角反而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
“有点意思。”他轻声喃喃,这可比暑假在家打网游或去快餐店端盘子有趣多了。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还有点刚睡醒的慵懒。
他低头打量自己,还是那身进游戏前穿的普通T恤和休闲裤,身上空无一物。
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漆成暗沉的墨绿色,大部分门牌锈蚀脱落,看不清字迹。
空气里的寒意愈发浓重,仿佛有看不见的冰冷触手在皮肤上爬行。
“新手福利总该有吧?”楚辞小声嘀咕,像是抱怨,又像是确认。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一扇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内漆黑一片,比走廊更加深邃的黑暗蠕动着,散发出更浓郁的腐朽气息。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从背后袭来。
楚辞没急着回头,而是慢悠悠地整理了下衣领,然后才转身。
走廊尽头,闪烁的灯光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类的轮廓。
它穿着一身沾满污迹的条纹状病号服,身体以人类无法做到的角度扭曲着,脖子歪斜,脑袋几乎耷拉在肩膀上。
它的皮肤是死灰色的,布满尸斑,一双眼睛只有浑浊的眼白,直勾勾地“看”着楚辞的方向。
它没动,但楚辞和周围的空气一起“感觉”到它在靠近,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一种存在感的逼近。
温度骤降,灯管闪烁的频率变得疯狂,明灭之间,那东西的身影似乎每次熄灭再亮起都会离得更近一些。
低低的呜咽声在走廊里回荡,像是卡着痰的哭泣,又像是恶毒的诅咒。
正常人此刻恐怕已经心脏骤停或尖叫逃窜,楚辞却歪歪头,露出近乎研究的专注神情。
他非但没后退,反而迎着那东西向前迈了一步。
“喂,兄弟,”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你这造型……挺别致啊。行为艺术?”
那扭曲的“病人”似乎顿了一下,连呜咽声都停滞片刻。它那浑浊的眼白转动着,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猎物的反应。
就这么一停,楚辞又往前凑了近半米,几乎要进入那东西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力场。
“就是这哭声有点业余,光有怨气,没层次感。要不我教你?得先吸半口气,卡在喉咙,然后用横膈膜发力,带点颤音……”
一边说着,一边竟然伸手,似乎是想拍拍那“病人”扭曲的肩膀,或者……测量一下它脖子的弯曲角度?
“病人”彻底被激怒了!它发出尖锐的、非人的嘶啸,周身黑气暴涨,扭曲的身体猛地拉伸,带着腥风,一只枯瘦、指甲尖长的手爪直取楚辞的咽喉,速度快得只留一道残影!
恐怖的气息瞬间攀升至顶点!
但楚辞反应更快,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在意对方的攻击。
在手爪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零点零一秒,他的身体以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侧滑半步,同时另一只手如同鬼魅般探出,不是格挡,不是反击,而是——抓!
精准地抓住了那“病人”袭来的手腕。
触手冰寒滑腻,仿佛握住了一块浸透尸油的冻肉。“啧,”楚辞皱皱眉,语气带着嫌弃,“手感真差。”
“病人”僵住了,它疯狂挣扎,黑气不断涌出,试图侵蚀楚辞的手臂。
但那些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冻结灵魂的阴冷气息,碰到楚辞的皮肤却像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它那浑浊的眼白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恐”的情绪。
楚辞手上微微用力,像是在掂量物品的重量,然后随手一抡!呼——!那扭曲的“病人”发出短促哀嚎,整个魂体被甩了起来,划过抛物线,“嘭”地一声闷响,砸在走廊另一边的墙壁上。
它像一幅抽象画般贴在墙上,缓缓滑落,周身的黑气都黯淡散乱了不少,挣扎几下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楚辞看都没看自己的“杰作”,把注意力回到了刚才自动打开的门缝里。
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完全推开了那扇门。门内是一个狭小的护士值班室,布满灰尘和蛛网。
角落里,一个穿着破烂护士服、脸色青白、七窍流血的女鬼正蜷缩在那里,原本打算等楚辞被外面的“病人”逼退进来时再发动致命一击。
可此刻,看着楚辞闲庭信步般走进来,感受着外面同伴瞬间萎靡下去的气息,女鬼护士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的恐惧。
她看着楚辞,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楚辞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女鬼护士身下的那张椅子上。
那是一张老旧的木质靠背椅,虽然积了灰,但看起来是整个房间里最完整、最干净的物件。
“商量个事,”楚辞走到女鬼护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居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这椅子,借我坐坐?”
女鬼护士:“……”她瑟缩着,血泪都忘了流。
楚辞见她没反应,自顾自地点头:“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谢谢啊。”
楚辞伸手,轻轻一提溜,把吓得魂体快散掉的女鬼护士从椅子上“搬”开,放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那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自家客厅挪动一个不太碍事的快递箱。
女鬼护士蜷在角落,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开始怀疑鬼生。
楚辞满意地坐在椅子上,感受下椅背的弧度,还算舒适。
他长长舒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累人的事。
抬眼望向值班室窗外那一片永恒的、压抑的黑暗,眼神里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闪烁着找到新玩具般的兴奋光芒。
“存活率0.01%?”他低声自语,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这游戏,看来是玩对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把这个副本,变成我的临时员工宿舍?”
窗外,似乎传来一声细微的、来自虚空深处的、系统的……嗡鸣?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突然卡入了一粒不该存在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