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顶层“叮”地滑开时，苏晚星怀里的设计稿卷得更紧了。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虚掩着，冷白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裹着低气压漫到她脚边。半小时前，前软装设计师给她发的微信还亮在手机通知栏里：“傅时衍是个疯子，他盯着‘晚星’主题不放，三个设计师都被他骂到退圈——你那小工作室，别往火坑里跳。”
可她不能退。
工作室上个月刚接了傅氏的定向投资，合同里明晃晃写着“违约需赔偿三倍金额”——那是她熬了三年才攒下的启动资金，赔光了，她连出租屋的押金都付不起。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长桌两侧坐满了傅氏的高管，人人垂着眼，连翻文件的动作都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主位上的男人背对着门，深灰西装的肩线挺得像把刀，衬衫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得扎眼的光。
“傅总，苏晚星设计师到了。”助理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飞什么。
男人没动，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文件页脚：“方案。”
苏晚星没应声，直接把卷成筒的图纸“咚”地砸在他面前的黑檀木桌上。
展开的稿纸铺了半张桌，纸上是用蓝色马克笔绘的星轨图——每一条曲线旁都标着精确的参数：“晚星序列：光源色温4200K，与酒店17层观星台仰角夹角15°，适配穹顶玻璃折射系数0.78。”
“这是第三版。”她的声音很稳，没带半分怯意，“傅总如果觉得参数有问题，我可以现在用电脑演算星轨与幕墙的光影适配度。”
男人终于转过身。
他的眉骨生得锋利，眼窝略深，瞳色是浸过冰的墨色。视线落在她脸上时，苏晚星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他的长相，是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又像在看一个闯入禁区的贼。
“你叫苏晚星？”
傅时衍开口时，指尖忽然落下来，指节敲在稿纸中央“晚星”两个字上。力道很重，纸张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要被戳破。
“这个名字，谁让你用的？”
苏晚星的后背倏地绷紧。
三年前那场雨夜车祸后，她把身份证上的“苏晚”改成了“苏晚星”。除了已经躺在墓园里的母亲，没人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苏晚”是谁。
“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她攥紧了稿纸边缘，指节泛白，“傅总管得太宽了。”
“宽？”
傅时衍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裹着冰碴子，砸得满室的冷气都凝了几分。他抬手，助理立刻递上一份合同，尾页的签名栏里，“傅时衍”三个字笔锋凌厉，像他这个人一样没留半分余地。
“你的工作室，上周刚收了傅氏的投资。”他把合同推到她面前，纸张与桌面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要么接下这个项目，要么赔三倍违约金。”
苏晚星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回神。
她抬眼，盯着傅时衍的眼睛——那双总是冷着的眼里，此刻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星夜。
“傅总这么执着‘晚星’，是在等谁？”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傅时衍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那是一种近乎凶狠的冷。像冰棱砸在脸上，苏晚星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子里钻。
“不该问的，别问。”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里带着没藏好的戾气。助理慌忙递上热咖啡，杯壁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苏晚星却在这时，看见了他左手腕上的东西。
是一串磨得发亮的银链。链坠是颗磨砂的星星，边缘已经泛了白——和她母亲生前缝在她书包里的那串，一模一样。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苏晚星忽然松了手。
她把设计稿重新卷好，指尖碰过傅时衍的手腕时，他猛地一缩，像被烫到。
“项目我接。”苏晚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但我有条件：傅总不准干涉我的任何设计细节，包括‘晚星’的所有元素。”
傅时衍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忽然弯腰，指尖擦过她的耳尖。那里还沾着电梯里的冷气，凉得像块冰。
“可以。”他的指腹停在她耳后，温度低得吓人，“但你最好记住——晚星只开一瞬。别和它一样，短命。”
苏晚星走出傅氏大楼时，暴雨砸了下来。
她抱着设计稿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摸出手机翻到三年前的新闻。
屏幕上的照片已经模糊，却能看清坠江车辆的副驾座上，放着一串银色的星星链坠——和傅时衍手腕上的，连磨损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雨丝溅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串星星的轮廓。苏晚星盯着那片水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低鸣。
她回头，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雨幕里。车窗半降，傅时衍坐在驾驶座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的烟，正看着她。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颗即将熄灭的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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