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回到出租屋时,雨还没停。
老旧的楼道灯忽明忽暗,她摸出钥匙开门,刚拧到一半,门就从里面“咔哒”一声开了。
傅时衍站在玄关,深灰西装沾了点雨丝,袖口的铂金扣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她那间只有十平米的客厅里,多了只黑色的行李箱——是他的。
“傅总?”苏晚星攥紧了设计稿,“你怎么进来的?”
“物业说你家漏水,让我帮忙看看。”他说得理所当然,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她墙上贴的星轨便签,“顺便通知你:从今天起,我住这儿。”
苏晚星的眉头瞬间皱起来:“傅总,我们的合同里没这一条。”
“新增条款。”傅时衍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份文件,尾页已经签好了他的名字,“你工作室的水管改造项目,傅氏投了资——我得盯着你,别把‘晚星’的设计搞砸。”
他说的“水管改造”,是她上周刚提交的申请——出租屋的水管漏了快半个月,她没钱修,只能报给合作方傅氏的后勤部门。没想到,这成了他闯进来的理由。
苏晚星盯着那份文件,指尖掐得发白。
她的出租屋小得可怜,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唯一的沙发上还堆着她没画完的设计稿。傅时衍站在这儿,像把锋利的刀,生生把这逼仄的空间割出了冷意。
“我没地方给你住。”她咬着牙说。
傅时衍没接话,径直走进卧室——他扫了眼那张只有一米五的床,眉峰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随即转身看向阳台:“我睡沙发。”
话音落时,他忽然弯腰,指尖碰了碰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杯壁是凉的,他抬眼:“你没喝热水?”
苏晚星没理他,转身想去收沙发上的设计稿,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很凉,指节硌得她生疼。苏晚星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冷着的眼里,此刻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像雨夜里的星,模糊又刺目。
“苏晚星,”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怕水?”
苏晚星的后背倏地绷紧。
三年前的雨夜,她被困在坠江的车里,冰冷的江水漫过口鼻的窒息感,至今还刻在骨子里。她从不碰冷水,连喝水都要等温热了才碰——这个习惯,她没告诉过任何人。
“与傅总无关。”她用力抽回手腕,设计稿散了一地。
傅时衍没再追问。他弯腰捡起稿纸,指尖划过其中一张画着星星银链的草图,动作顿了顿。
“这是……”
“设计元素。”苏晚星抢过稿纸,把它塞进抽屉最深处,“傅总说了不干涉我的设计。”
傅时衍的眼神沉了沉,没再说什么。
深夜十二点,苏晚星被客厅的动静吵醒。
她裹着被子走到门口,看见傅时衍蹲在沙发旁,手里拿着个水管扳手。他脱了西装,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那串星星银链,在灯光下泛着磨旧的光。
“你在干什么?”
傅时衍回头,脸上沾了点灰,语气却还是冷的:“你家水管漏得像喷泉,吵得我睡不着。”
苏晚星站在原地,看着他蹲在狭窄的客厅里,动作生疏却认真地拧着水管。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身上的冷意柔化了几分——这个在会议室里能一句话逼得人窒息的男人,此刻像个普通的租客,在修漏水的水管。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蹲在客厅里,帮她修坏了的台灯。
眼眶莫名有点酸,苏晚星转身想回卧室,却听见“哗啦”一声。
傅时衍手里的扳手没拿稳,砸在了地上,顺带碰掉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抽屉钥匙。钥匙滚到沙发底下,他弯腰去捡,指尖却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个铁盒。
苏晚星的心跳瞬间停了。
那是她藏了三年的盒子——里面装着车祸的新闻剪报,还有半颗从江里捞回来的星星银链残片。
傅时衍捡起铁盒,指尖划过盒盖上的划痕——那是车祸时,被玻璃碴划的。他抬眼,看向苏晚星,眼神里的冷意,像冰棱一样砸过来。
“这里面是什么?”
苏晚星扑过去想抢,却被他攥住了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她挣不开,只能看着他指尖按在铁盒的锁扣上,“咔哒”一声,把盒子打开了。
剪报散落在地毯上,最上面那张,是三年前雨夜车祸的现场图——坠江的车辆半露在水面上,副驾座的窗户开着,隐约能看见一串银色的星星链坠。
而傅时衍的指尖,正落在那半颗银链残片上。
他的指节在抖。
苏晚星看着他的脸,看见他瞳色里的冰,一点点碎开,露出底下翻涌的痛。那痛太浓,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晚星……”
他开口时,声音是哑的,尾音里带着没藏住的颤抖。
苏晚星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傅时衍手里的银链残片,看着他眼里的痛,忽然明白了——
他等的不是“晚星”,是“苏晚”。
是三年前,那场车祸里,被他认定已经死去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