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

新房的红烛燃得正旺，烛油顺着烛身缓缓滑落，像无声的泪。陈奕恒坐在床沿，后背挺得笔直，一身淡粉色的服饰早已被泪水浸得发皱，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地面，眼底一片荒芜。

张桂源站在不远处，大红的婚服还未换下，凤冠已被取下，长发松松束在脑后，衬得眉眼间的愧疚更甚。他几次想上前，脚步却都在半空顿住，生怕再惹得陈奕恒生气，只能沉默地站着，目光紧紧黏在陈奕恒的背影上，满是心疼与无措。

满室的喜庆与两人之间的死寂格格不入，窗外偶尔传来宾客的欢笑声，更显屋内的冷清。陈奕恒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有回头：“你出去。”

张桂源喉结动了动，轻声道：“奕恒，夜深了，你先歇息吧，我……”

“我让你出去！”陈奕恒猛地转头，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痕，语气里满是冰冷的恨意，“张桂源，你别在我面前假好心！你骗了我这么久，现在装什么深情？我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张桂源的心里，他脸色瞬间苍白，却依旧不肯走：“奕恒，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能走。今日是我们的婚期，我若是走了，只会让别人看你的笑话，只会让这场骗局更荒唐。”

“笑话？”陈奕恒自嘲地笑了起来，泪水又忍不住滑落，“我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从你装成嫂子接近我，从我放下偏见对你好，从我欢喜地穿上这套衣服来陪你拜堂，我就一直是个笑话！”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想！”

张桂源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里疼得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缓缓后退，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轻声道：“我在隔壁厢房，你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喊我。夜里凉，记得盖好被子。”

说完，他轻轻带上房门，将陈奕恒的哭声与满室的红烛，一同关在了门内。

陈奕恒瘫坐在床沿，再也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红烛的光映着他的身影，单薄而孤寂，这场荒唐的婚礼，这场精心的骗局，像一张网，将他牢牢困住，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