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晚风跟发情的野猫似的，黏黏糊糊缠在脚踝上，带着夏末最后一点不甘的燥热。
我靠在学校后门的梧桐树干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指腹发麻，才慢悠悠弹进旁边的垃圾桶——主要是怕林子墨那小子又念叨我不爱护环境，毕竟这货连喝奶茶都要把珍珠吸管分三类回收，活成了环保协会的活体宣传册。
“川哥，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林子墨踩着他那双限量版AJ，吧嗒吧嗒跑到我面前，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跟根营养不良的电线杆似的。
他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两杯冰美式，递过来一杯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苏婉儿那大小姐，分明就是被苏家宠得没边了，你犯得着上赶着当舔狗？刚才在酒吧门口，她看都没看你一眼就跟沈知遥走了，你还在这儿替她找补，说什么‘她只是缺乏安全感’——我呸！安全感是靠作天作地作出来的？”
我接过冰美式，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稍微压下去了点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低头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我忍不住挑了挑眉：“子墨，说话别这么难听，什么舔狗？我这叫懂她。”
“懂个屁！”林子墨急了，嗓门都拔高了八度，引得路过的一对小情侣频频回头，“你懂她？你懂她为什么放你鸽子？你懂她为什么跟沈知遥走得那么近？你懂她看你的眼神，跟看路边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似的吗？”
我没反驳，只是望着咖啡厅的方向出神。那里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外，苏婉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我上周刚给她买的米白色连衣裙，裙摆上的珍珠纽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微微侧着头，听沈知遥说话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模样，确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说起来，我和苏婉儿认识三年，从大一分到同一个专业，再到后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合拍的人。我知道她家境优渥，从小被捧在手心，性子娇纵了点，偶尔会耍小脾气，但我总觉得，那都是她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她父亲忙于生意，母亲常年在国外，偌大的苏家别墅里，她常常独自一人，所以我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想让她知道，有人会一直陪着她。
为了她，我戒掉了熬夜打游戏的习惯，每天早起给她带早餐；为了她，我把课余时间都用来做兼职，就为了攒钱给她买喜欢的包包和首饰；为了她，我甚至放弃了去国外交流的机会，只因为她说舍不得我离开。
我以为我的付出总能焐热她的心，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川哥，你看什么呢？魂都飞了。”林子墨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别看了，人家正跟沈知遥相谈甚欢呢。我跟你说，沈知遥那女人不简单，表面上跟苏婉儿是好闺蜜，背地里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上次你跟我说，她总在苏婉儿面前说你坏话，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女人一看就是白莲花中的战斗机，绿茶里的VIP。”
我收回目光，笑了笑：“别这么说，知遥也是婉儿的朋友，或许她只是关心婉儿。”
“关心？”林子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那叫关心？她那叫挑拨离间！川哥，你就是太善良了，把谁都想得那么好。我告诉你，沈知遥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她一直觉得你配不上苏婉儿，总想把你们拆开，然后让苏婉儿跟秦昊在一起。”
秦昊，苏婉儿的白月光学长，家世显赫，风度翩翩，是学校里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我知道他，也知道苏婉儿曾经对他有过好感，但我一直以为，那都是过去式了。
“子墨，别胡思乱想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婉儿不是那样的人，她心里有我。”
“有你？有你会放你鸽子？有你会跟别的男人在咖啡厅待到这么晚？有你会对你那么冷淡？”林子墨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沉默了，手里的冰美式已经没那么凉了，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苏婉儿最近对我确实有些冷淡，总是忽冷忽热，有时候我发信息给她，她半天都不回，打电话也常常是匆匆几句就挂了。
我以为是她最近学业压力大，又或者是家里的事情让她心烦，所以我一直都在迁就她，包容她，可现在看来，事情或许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走了，川哥，别在这儿自讨没趣了。”林子墨拉了拉我的胳膊，“咱们回去睡觉，明天还有课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吧，我想跟婉儿说清楚。”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开了，苏婉儿和沈知遥走了出来。沈知遥挽着苏婉儿的胳膊，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而苏婉儿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婉儿。”
苏婉儿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陆川？你怎么在这儿？”
“我等你。”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曾经让我无比痴迷的眼睛，此刻却像结了冰一样，冷得让人心寒，“你不是说今晚陪我去看电影吗？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两个小时，打电话你也不接，发信息你也不回。”
“哦，忘了。”苏婉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歉意，“刚才跟知遥聊天聊得太投入，就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那部电影是我提前半个月就订好的票，是她一直想看的导演新作，我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特意想带她去放松一下，可她竟然说忘了，“苏婉儿，那是你盼了好久的电影，你怎么会忘了？”
“有什么好稀奇的？”沈知遥在一旁插话，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容，“陆川，你也别怪婉儿，她最近确实挺忙的，又是学业又是社团的事情，难免会记错。再说了，不就是一场电影吗？下次再看也一样。”
“这不是电影的问题。”我看着沈知遥，语气有些不善，“这是态度的问题。她答应我的事情，就应该做到，就算忘了，也应该跟我说一声，而不是让我在电影院门口白白等了两个小时。”
“陆川，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婉儿皱起了眉头，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你是在怪我吗？我都说了我忘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我跟你道歉不可？”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失望，“婉儿，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可你能不能对我稍微上心一点？”
“我怎么不上心了？”苏婉儿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陆川，你别太过分了！我承认我今天忘了跟你看电影，是我的不对，可你也不能这么指责我吧？你以为我愿意每天这么忙吗？我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着想啊！”
“为了我们以后？”我笑了，笑得有些苦涩，“苏婉儿，你确定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们以后吗？还是说，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苏婉儿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愤怒。
“没什么意思。”我摇了摇头，不想再跟她争吵，“既然你不想看电影，那我就先回去了。”
就在我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沈知遥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一样，精准地刺进了我的心里：“婉儿，你真的了解他吗？”
苏婉儿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回过头，看着沈知遥，她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知遥，你什么意思？”苏婉儿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沈知遥笑了笑，拍了拍苏婉儿的肩膀，“我只是觉得，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可背地里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婉儿，你那么单纯，可别被人骗了。”
“沈知遥，你把话说清楚！”我怒视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啊。”沈知遥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只是提醒婉儿一句，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陆川，你说是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知遥这女人，真是太恶毒了，她明明就是在挑拨离间，可却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好了，知遥，别说了。”苏婉儿皱了皱眉，拉了拉沈知遥的胳膊，“我们先回去吧。”
“好，听你的。”沈知遥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才和苏婉儿一起转身离开。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沈知遥那句“你真的了解他吗”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林子墨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后背：“川哥，别往心里去，沈知遥就是故意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沈知遥就是故意的，可我没想到，苏婉儿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就那么跟着她走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室友都已经睡了，只有我的床位还亮着一盏小台灯。我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苏婉儿发了一条信息：“婉儿，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多一点关心。你现在还好吗？”
信息发出去之后，我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期待着她的回复。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失落和疲惫。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曾经的我们，明明那么好，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校园里散步，一起规划着未来的生活。可现在，我们之间却充满了误会和猜忌，连好好说一句话都变得那么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我立刻睁开眼睛，拿起手机，以为是苏婉儿回复我了。可当我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她只回了五个字：“累了，先睡了。”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甚至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看着那条信息，久久没有说话。原来，在她心里，我真的就那么不重要。我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我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月光皎洁，洒在校园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宁静。可我的心里，却像被狂风暴雨席卷过一样，一片狼藉。
这是我们第一次冷战，我不知道这场冷战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彻底破裂。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我点燃了另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稍微缓解了一点心里的痛苦。我望着窗外的夜空，心里暗暗发誓：苏婉儿，如果你真的不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迁就你，包容你了。我陆川虽然平凡，但我也有我的尊严，我不会再为了一个不懂得珍惜我的人，委屈自己。
烟燃尽了，我掐灭了烟头，转身回到了床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苏婉儿的样子，浮现出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浮现出沈知遥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这场关于尊严、背叛与王者归来的复仇之路，或许，从这一刻，就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我，陆川，终将在这场风暴中，涅槃重生，让所有轻视我、践踏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那朵迟来的红眼追悔，终将成为我王座下最微不足道的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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