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灯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金,照得我眼眶发酸。顾沉站在舞台中央,西装笔挺,领带端正,嘴角噙着笑,却不是冲着我的方向。
这是我们的庆功宴。可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手不自觉地抚上去。宝宝还在动,一下一下,像是在提醒我——这本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林昭。”沈清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点迟疑,“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休息室?”
我摇摇头,把笑容藏进眼睛里,“再等一会儿,等他说完。”
顾沉正在台上致辞,声音稳得不像话。他说感谢团队、感谢投资人、感谢所有支持过他们的人。可当他说到“最想感谢一个人”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以为他会说我的名字。
但他没有。
“苏婉清学姐一直是我人生路上最重要的引路人。”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台下某个位置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她。
苏婉清坐在第一排,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裙,低眉浅笑,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突然觉得恶心。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香槟杯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转身往外走,身后有人喊我,但我没停下。沈清澜跟了上来,走到我身边时,轻声说:“刚才有个人送来个信封,说是要给你。”
我接过信封,手指有些发抖。打开后,一张照片掉出来。
照片上是顾沉和我,背景是我们家的客厅。可这不是普通的合照——照片里的我正靠在他怀里,而他低头吻着我的额头。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们拍过的任何一张照片。
“这是……”
“伪造的。”沈清澜压低声音,“但做得很真。”
我盯着照片,喉咙发紧。照片背面还有一段字,写得很工整,像是特意打印出来的:
“林昭,你怀孕了,是不是逼他留下的办法?你以为没人知道你们早就分了?你以为你能一直骗下去?”
我猛地抬头,眼神扫过宴会厅,最后定格在顾沉身上。他已经下了台,正朝这边走来,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意。
“昭昭。”他走近我,声音温柔得让我心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那张照片递给他。
他接过的一瞬间,脸色变了。
“你相信这个?”我问他,声音轻得像风。
“不是……”他皱眉,但眼神飘忽不定,“昭昭,我不知道是谁寄的,但我不会相信这些。”
“真的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苏婉清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的庆功宴上?她不是已经很久没管你们公司的事了吗?”
他沉默了。
我忽然觉得好笑。七年的感情,七年的心血,七年的信任,原来只是一张照片就能击溃的东西。
“顾沉,”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果你连我都不信,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里第一次有了慌乱,“昭昭,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太大,我……”
“所以你就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记者涌了过来,快门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林小姐,请问您和顾总最近是否已经分手?网上有消息称您怀孕是为了挽留顾总的心,您怎么回应?”
“顾总,您对这段感情破裂怎么看?是否是因为苏婉清小姐的介入?”
“林小姐,您是否打算起诉苏小姐侵犯名誉权?”
我被围在中间,四周都是闪光灯,像无数根刺扎在我身上。我下意识护住肚子,却感觉一阵晕眩。
顾沉伸手想拉我,却被我躲开。
“不是分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我说完就走了,脚步很稳,心里却空得可怕。
沈清澜追上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摇头,声音沙哑,“清澜,我累了。”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我往外走。
走到露台时,夜风吹过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星星落到了地上,明明灭灭,像是谁的眼泪。
“昭昭。”沈清澜站在我旁边,轻声说,“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我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早就不会哭了。”
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的天际线。那里有一片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顾沉打来的。
我没接。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催命符。
沈清澜叹了口气,“你要不要接?”
“不接。”我说,“我不想听他解释。”
“你确定?”
“我确定。”
手机终于停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他,“清澜,我想辞职。”
他一怔,“你确定?”
“嗯。”我点点头,“我不适合继续待在那里了。”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还有你不是吗?”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走吧。”我说,“今晚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
他点头,陪我下了楼。
出租车开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酒店,灯光依旧璀璨,像是从未熄灭的假象。
车窗外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出租车碾过水洼,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模糊的弧线。我望着窗外霓虹在雨幕中晕成斑斓的光斑,手还虚拢在小腹上。
"去医院吗?"司机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
沈清澜替我答了:"先去林小姐家。"
我偏头看他,他正把一张银行卡塞进我包里夹层。雨夜路灯在他侧脸投下阴影,那道疤从耳后延伸到下颌,像道陈旧的伤痕。我记得他刚进公司时被醉酒客户划伤,缝了七针都没请假。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短信提示音,接连不断的"叮叮"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别看了。"他伸手想拿我手机,金属表带擦过我手腕,凉得像冰。
我缩回手,看见最新一条消息:"昭昭,让我见你一面。"发信人还是顾沉,时间显示三分钟前。
雨突然下大了,雨帘把城市割裂成碎片。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时,我看见江面漂着零星的落花,被浪头吞没又浮起。手机持续震动,顾沉的名字在屏幕上反复亮起。
"沈清澜,"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正在核对导航路线的手指顿了顿,"七年零四个月。"
原来比顾沉记得还清楚。
"当年是谁把你招进公司的?"
"是我自己投的简历。"他换挡时腕骨绷紧,"但复试那天你递给我一瓶水,说'天气热,别中暑了'。后来我才知道你是主考官。"
红灯亮起,车内陷入短暂黑暗。手机又亮起,这次是语音通话请求。我盯着屏幕直到自动挂断,机械女声播报"您有新的语音留言"。
"要听吗?"他按住方向盘的指节发白。
我没说话,他便伸手关掉了外放。
江风裹着雨水拍打车窗,我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天。我抱着方案摔在积水里时,也是这双手把我扶起来的。当时他衬衫袖口沾着咖啡渍,却先把我的文件捡得整整齐齐。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绿灯亮起,他沉默着转弯。雨刮器吱呀作响,霓虹招牌的红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因为有人说过,"他终于开口,"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能记住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紧急联系人提醒:"顾沉尝试联系您已达5次"。我把它扔进副驾座位底下,塑料壳磕在储物格发出闷响。
"你脸色很难看。"他忽然踩住刹车,"前面在修路,要不要绕道?"
我摇摇头,胃部传来一阵抽搐。早孕反应从两个月前就开始了,只是今天格外严重。消毒水味、汽油味、甚至他西装上的雪松香都让我反胃。
"前面便利店能不能买瓶水?"
他减慢车速,"我去买,你在车上等。"
我还没回答,他已经拉好手刹。雨幕中他的背影显得单薄,黑色伞面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便利店暖黄灯光里,我看见他买了矿泉水和塑料袋。
回来时他浑身湿透,却把水瓶捂在胸口。"给你温着的。"他说,"还有……"
尖锐的刹车声淹没了后半句话。出租车猛地向右偏移,我整个人撞在车门上。霓虹招牌"馨悦酒店"四个字在雨中扭曲变形,红色尾灯在视野里急速放大。
"操!"司机骂了声,方向盘猛打到底。
我听见硬物碎裂的声响,沈清澜扑过来护住我时,前挡风玻璃蛛网般绽开。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我看见路灯杆离我额头只有不到十公分。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