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年阴冷潮湿的天牢里,铁锈味混杂着血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苏清秋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上,破败的囚衣下,肌肤早已被酷刑折磨得没有一块好地方。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能看到牢门外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
是当朝太子,萧景渊。
那个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转头却诬陷她苏家通敌叛国,将她满门抄斩,只留她一人在这地狱里受尽折辱的男人。
“苏清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萧景渊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漠,仿佛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苏清秋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她的舌头,早已被割去。
旁边,她的好妹妹苏婉儿依偎在萧景渊身边,珠翠环绕,笑靥如花,眼底却淬着毒:“姐姐,你也别怪殿下心狠。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和殿下的路,怪你苏家不识抬举。”
就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倾心相付的夫君,一个是她掏心相待的妹妹,联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烈火焚身的痛楚仿佛还在昨日,父亲母亲兄长的惨叫声犹在耳畔。恨意如同毒藤,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她定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意识渐渐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终将坠入无边黑暗时,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扎醒了她。
“蠢货,死都死得这么磨磨蹭蹭。”
一个冷冽如寒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苏清秋浑身一震。
这个声音……是“阿晚”。
在她被囚禁天牢,精神几近崩溃时,这个名为“阿晚”的人格便出现了。阿晚比她冷静,比她狠戾,好几次在她被狱卒欺辱时,不知怎的,身体便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让那些人吃尽苦头。
只是,她们终究没能撑到复仇的那一天。
可现在……
苏清秋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天牢的石壁,而是熟悉的雕花床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
她动了动手指,没有预想中的剧痛,肌肤光滑细腻,哪里有半分受过酷刑的样子?
“醒了?”阿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看你这副样子,是回到了什么时候?”
苏清秋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她掀开被子,身上穿着柔软的锦缎寝衣,完好无损。
这不是天牢里的囚服。
她环顾四周,这是她在相府的闺房——“汀兰水榭”。墙上的寒梅图还是父亲亲手为她画的,窗边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腊梅,正是她最喜欢的。
怎么回事?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平滑一片,没有被勒过的痕迹。再摸向喉咙,舌头完好无损。
“桌上有铜镜。”阿晚提醒道。
苏清秋跌跌撞撞地扑到梳妆台前,抓起桌上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少女面容,眉眼精致,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却正是她十六岁时的模样!
她……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苏家还在,父亲还是当朝宰相,兄长尚未战死沙场,而她,还没有嫁给萧景渊,苏婉儿也还只是那个寄养在相府、对她言听计从的远房表妹!
巨大的狂喜之后,是滔天的恨意。
老天有眼!竟然真的让她回来了!
萧景渊!苏婉儿!你们等着!这一世,我苏卿卿定要让你们尝遍我所受的苦楚,让你们血债血偿!
“呵,总算还有点用处。”阿晚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峭的笑意,“不过,光有恨意可不够。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轻信他人,优柔寡断,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苏卿卿握着铜镜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阿晚说得对。上一世,她就是太傻,被苏婉儿的柔弱假象蒙蔽,被萧景渊的花言巧语欺骗,才会引狼入室,害得全家惨死。
“这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苏清秋低声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最好如此。”阿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别指望我会一直帮你。若你还是像上一世那般愚蠢,我不介意……取而代之。”
苏清秋心中一凛。她知道,阿晚说得出做得到。这个人格,本就比她更适合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宅朝堂中生存。
但此刻,她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默契。
她们是一体两面,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无论是苏清秋,还是阿晚,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复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的声音:“小姐,您醒了吗?表小姐来看您了。”
苏清秋和阿晚的意识同时一凝。
苏婉儿。
来得正好。
这一世的账,就从现在开始算吧。
苏清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铜镜理了理微乱的发丝。镜中的少女,眼神已悄然改变,褪去了往日的天真柔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让她进来。”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的苏婉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表姐,听说你昨日淋了雨受了寒,可好些了?婉儿特意炖了姜汤来给你暖暖身子。”
她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热气腾腾,眉眼弯弯,看起来纯良无害。
若是上一世的苏清秋,此刻定会感动不已,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但现在,苏清秋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她记得,就是这次淋雨受寒,让她错过了入宫参加赏花宴的机会。而苏婉儿,便是在那次宴会上,凭借一支舞技惊艳了萧景渊,为他们日后的勾搭埋下了伏笔。
“有劳表妹挂心了。”苏清秋淡淡开口,目光落在那碗姜汤上,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阿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哦?这就开始了?你说,这碗汤里,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苏清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苏婉儿,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