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被苏清秋这抹笑看得心头莫名一跳，总觉得今日的表姐有些不一样。往日里，苏清秋待她向来温和亲近，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可此刻那笑意里，却藏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像蒙着层薄冰，冷丝丝的。
她定了定神，将那点异样压下去，依旧笑得乖巧：“表姐快趁热喝吧，这姜汤我特意多加了些红糖，喝着不辣的。”说着，便要将碗递过去。
苏清秋却没接，只淡淡瞥了那碗姜汤一眼，声音平缓：“我素来不喜姜味，怕是要辜负表妹的心意了。”
这话一出，苏婉儿端着碗的手就是一僵。
她明明记得，苏清秋是喝姜汤的，从前每次受了寒，夫人都会亲手给她熬，她从没说过不喜。今日怎么……
“表姐是身子还不舒服吗？”苏婉儿连忙找补，语气越发温柔，“这姜汤驱寒最是有效，忍一忍喝下去，病才能好得快些。再过几日便是宫里的赏花宴了，表姐难道不想去吗？”
她刻意提起赏花宴，就是料定了苏清秋定会在意。相府嫡女，尚未定下婚事，这般露脸的机会，哪个闺阁女子不放在心上？
苏清秋心中冷笑。
来了。
上一世，苏婉儿便是这样，一边假惺惺劝她喝姜汤，一边又用赏花宴勾起她的兴致。她那时病着难受，被说动了心，便捏着鼻子喝了。结果呢？姜汤里不知被加了什么，她夜里发起高烧，硬生生错过了赏花宴。
而苏婉儿，就是趁着那次机会，在萧景渊面前大放异彩。
“赏花宴么……”苏清秋慢悠悠地重复了一句，指尖轻轻划过梳妆台上的玉梳，“确是想去看看的。”
苏婉儿眼睛一亮，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苏卿卿话锋一转：“只是身子要紧，若实在去不了，倒也无妨。左右那样的场合，人多眼杂，保不齐会出些什么岔子。”
她这话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婉儿微微泛红的脸颊。
苏婉儿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只觉得苏清秋的话像根针，轻轻刺在她心上。她精心准备了许久，就是盼着能在赏花宴上崭露头角，苏清秋这话，岂不是在咒她？
“表姐说笑了，宫里的宴席，安保周全，怎会出岔子？”苏婉儿强笑道，“倒是表姐，还是早些好起来才是。”
“是啊，得早些好起来。”苏清秋忽然抬眼，目光直直地撞上苏婉儿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审视，“不然，岂不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苏婉儿被她看得心头一慌，像是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戳破了一般，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语气也有些不自然：“表姐……表姐说什么呢，婉儿听不懂。”
“听不懂？”苏清秋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听不懂也无妨。有些东西，是你的，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小锤子一样敲在苏婉儿的心上。
苏婉儿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她攥紧了手中的白瓷碗，指节微微泛白。今日的苏清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咄咄逼人？
“表姐怕是还在生着病，说的话都有些糊涂了。”苏婉儿强撑着镇定，将碗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既然表姐不想喝，那婉儿就先回去了，不打扰表姐休息。”
说罢，她甚至没敢再多看苏清秋一眼，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直到房门被关上，苏婉儿才靠在门外的廊柱上，大口喘了几口气，脸色苍白。
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从苏清秋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怎么会这样？
苏婉儿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阴翳。不管苏清秋是怎么了，赏花宴的机会，她都必须抓住！
屋内，苏清秋看着苏婉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倒是比上一世警觉了些。”阿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嘲讽，“不过，也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开胃小菜而已。”苏清秋淡淡道，“好戏还在后头。”
她走到小几旁，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眼神冷冽。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这些看似无害的“关心”一步步算计，最终跌入深渊。这一世，这些东西，该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要处理掉吗？”阿晚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以阿晚的性子，怕是想直接让苏婉儿尝尝这碗汤的滋味。
“不急。”苏清秋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刚来相府不久，根基未稳，若是此刻出了什么事，很容易引火烧身。”
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冲动是魔鬼。她要的，不是一时的痛快，而是让苏婉儿和萧景渊，一步步失去他们在乎的一切，最终在绝望中毁灭。
“你倒是比上一世沉稳了。”阿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过，也别太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知道。”苏清秋拿起那碗姜汤，走到窗边，直接倒进了窗外的花丛里。
热气蒸腾着散去，就像那些被埋葬的过去。
“接下来，该去看看父亲了。”苏清秋转过身，眼神坚定，“有些事，要提前做准备了。”
上一世，父亲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阿，才被萧景渊和朝中的奸臣联手构陷，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一世，她必须提前布局，护住苏家，护住她的亲人。
“父亲那里，你打算怎么说？”阿晚问道。
“实话不能全说，却也不能不说。”苏清秋沉吟道，“我会想办法提醒他，让他提防萧景渊，还有……朝中那些暗流。”
她知道，直接说萧景渊会背叛，说苏家会满门抄斩，父亲定然不会信，只会以为她是病糊涂了。所以，她必须用迂回的方式。
“但愿你那老顽固父亲能听进去。”阿晚的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苏相为人正直，却也固执，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
“他会的。”苏清秋语气笃定，“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房门。
阳光透过廊檐洒下来，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寒意。
复仇的路，从这一刻起，正式铺开。而她和阿晚，这两个共存于一体的灵魂，也将在这条路上，并肩前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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