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醉的怀抱温暖而坚实,驱散了静思室的一部分寒意,也暂时抚平了慕深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靠在祁醉肩上,整理着思绪,开始更详细地解释那场改变了一切的阴谋。
“祁醉,”慕深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恢复了些许他特有的、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调子,只是这懒散之下,是冰冷的凝重,“你知道‘星塔’到底是什么吗?”
祁醉微微松开他,灰眸中带着询问。星塔,联邦核心数据库与通讯中枢,秩序的象征,这是他以及所有联邦成员认知中的定义。
“它不仅仅是数据库。”慕深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仿佛在描绘星塔的结构,“它是‘系统’感知和影响现实世界最重要的节点之一,甚至可以说……是系统的一部分延伸。它收集、处理、分流着联邦疆域内海量的信息流,维持着社会的基本运转。”
他看向祁醉,眼神锐利起来:“‘熵’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简单地炸掉几座星塔制造混乱。他们想要的,是‘污染’它。”
“污染?”
“对。”慕深点头,“那个后门程序,更像是一种……‘模因病毒’。它不会直接破坏数据,而是会悄无声息地篡改信息流中的某些关键参数,扭曲经由星塔传递的指令和认知。比如,它可以 subtly 放大社会矛盾,可以误导资源调配,可以在关键时刻让防御系统出现‘合理’的误判……这是一种认知层面的武器,杀人不见血,却能从根本上瓦解一个文明。”
祁醉倒吸一口冷气。他终于明白了“净化”计划的真正含义——这并非物理上的清洗,而是思想和社会结构的系统性重塑!通过操控信息和认知,让联邦从内部自行分裂、崩溃,然后“熵”再以救世主或新秩序建立者的姿态出现。
“所以,你当时……”祁醉的声音干涩。
“常规查杀根本来不及,也无法根除那种深度嵌入核心逻辑的模因病毒。”慕深接话,语气带着一种事后的冷静,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连同被感染的‘器官’一起彻底切除。让星塔核心过载,产生足以覆盖和净化所有数据层面的能量风暴,虽然代价是星塔本身物理上的毁灭,但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唯一能确保病毒被彻底清除的方法。”
他顿了顿,眼神晦暗了几分:“而且,我必须让所有人,尤其是‘熵’的人,相信我的‘背叛’和‘毁灭’。只有这样,我才能从明处转入暗处,才能有机会继续调查。一个死去的‘叛徒’,比一个活着的英雄,更适合在阴影中活动。”
祁醉沉默着,消化着这令人心惊的真相。他看着慕深,看着他平静叙述下可能隐藏的、独自承担这一切时的孤独与挣扎,心脏一阵阵抽痛。他再次将人拥紧,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那‘哲学家’……”祁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慕深摇了摇头,表情凝重:“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能如此了解系统底层逻辑,能精准地避开所有常规监测,能在联邦内部拥有如此高的权限和隐藏得如此之深……范围其实很小。”他报了几个名字,都是联邦内举足轻重、德高望重的人物,其中甚至包括一位以智慧和公正著称的议会元老。
每一个名字,都让祁醉的心沉下去一分。
“我‘死’后,利用之前布下的一些暗线和伪造的身份,一直在追踪‘熵’的资金流向和人员调动。”慕深继续道,“他们非常谨慎,但并非无迹可寻。我怀疑他们的核心基地,可能并不在任何一个固定的星球上,而是……一艘伪装成陨石或废弃商船的、可以长期在深空游弋的移动堡垒。”
他抬起眼,看向祁醉:“我这次故意露出破绽,甚至‘逃’到你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之前的据点暴露了,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借监狱这个相对封闭、且由你直接掌控的环境,引出一些线索,或者……逼‘哲学家’露出马脚。”
祁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星际监狱关押着形形色色的重犯,其中未必没有与“熵”相关的人。慕深以罪犯的身份进来,就像一条鲶鱼,可能会搅动这潭深水。
“太危险了!”祁醉不赞同地皱眉。
“待在哪儿不危险?”慕深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洒脱,“至少在这里,有你。”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你刚才……确实挺混蛋的。”
祁醉:“……” 他耳根微热,无法反驳。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祁醉将话题拉回正轨。
“继续当我的囚犯‘慕裴’。”慕深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祁醉怀里靠得更舒服些,尽管镣铐依旧沉重,“你需要配合我。该关禁闭关禁闭,该审讯审讯,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同时,我们需要利用监狱的系统,暗中调查所有可能与‘熵’有牵连的囚犯和……狱警。”
他看向祁醉,眼神变得认真:“祁醉,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战争,在黑暗中。我们可能没有援军,甚至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
祁醉迎上他的目光,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和退缩,只有绝对的坚定和一丝冰冷的杀意。
“我知道。”他握住慕深戴着镣铐的手,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仿佛在传递力量和承诺。
“这一次,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