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热，吹得教室后墙的爬山虎沙沙作响。预备铃刚响到第二声，屿白就踩着拖沓的脚步溜进教室，肩上的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头，一副没睡醒的痞气模样。他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空座位，完全无视讲台上班主任投来的警告目光，胳膊肘一撑桌面，直接把旁边同学的练习册往旁边推了推。

“同学，借过，这位置我占了。”

坐在旁边的祁筱没抬头，指尖按住练习册往回一扯，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屿白的胳膊顶了回去。少年的手指冷白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笔的姿势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他的校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整个人像块精心雕琢的冰玉，连呼吸都带着点凉意。

“这是我的座位。”祁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目光依旧黏在摊开的数学试卷上，仿佛身边的屿白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屿白挑眉，非但没退，反而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故意往祁筱身边凑了凑，肩膀几乎贴到一起。“新同桌啊？”他笑得狡黠，眼神在祁筱冷白的侧脸上转了圈，“早听说三班有个‘冰山校草’，成绩好长得好，就是性子冷得像冰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祁筱终于抬眼，眸色偏冷，却没半点波澜。他的眼睛很亮，却没什么温度，像是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哪怕屿白的话带着明显的调侃，他的情绪也没丝毫起伏。“手欠就去操场扒单杠，别在这碍眼。”

“哟，还会骂人？”屿白来了兴致，非但没恼，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前凑了凑，温热的气息几乎擦过祁筱的耳廓，“比传闻中有意思多了。我叫屿白，以后就是你同桌，多多指教啊，祁——哥？”

最后两个字被他说得拖长了语调，带着点刻意的黏糊，暧昧得几乎要溢出来。周围几个偷偷打量的同学都屏住了呼吸，心想这屿白也太大胆了，居然敢这么招惹祁筱。要知道，之前有个男生跟祁筱开了句暧昧玩笑，直接被他冷着脸怼得下不来台，整整半个月没敢跟祁筱说话。

可祁筱只是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没半点红晕，哪怕耳廓被温热的气息拂过，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再凑过来，我把你作业本扔垃圾桶。”

“这么凶？”屿白挑眉，却没退，反而从书包里摸出颗柠檬味的水果糖，剥了糖纸就往祁筱嘴边递，“给你顺顺气？毕竟以后要同桌一整年，总不能天天听你骂我吧？”

祁筱头也不偏，舌尖却飞快地卷走了那颗糖，动作利落得没带半点犹豫。柠檬的酸甜味在口腔里炸开，他面不改色地嚼着，甚至还侧头看了屿白一眼，眼神依旧冷淡，嘴上却毫不客气：“糖挺甜，人挺贱。”

这话够直白也够伤人，换别人早该觉得难堪，屿白却像是得了什么赏赐，眼睛亮了亮，指尖故意蹭了蹭祁筱的手背，语气更暧昧了：“没事，你骂得越凶，我越觉得——我们挺合拍。”

祁筱没接话，只是缓缓收回手，继续低头做题，握着笔的指尖力道比刚才重了些许，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浅浅的小坑。他从小到大，不管别人怎么逗弄挑衅，甚至说些露骨的暧昧话，都没红过一次脸。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真的没什么能让他情绪波动到脸红的地步，可刚才被屿白指尖碰到的地方，却莫名泛起一丝微弱的热意，像颗小火星，转瞬即逝。

班主任在讲台上强调着新学期的注意事项，屿白没认真听，指尖在桌肚里偷偷戳了戳祁筱的胳膊，递来一张折得整齐的便签。上面是清隽的字迹，只写了一行：“听说你数学每次都是年级第一？以后作业借我抄抄呗，作为回报，我带你打游戏，王者五杀随便拿。”

祁筱瞥了眼便签，没理，随手塞进了桌肚。

屿白也不气馁，又戳了戳他的胳膊，这次没递便签，而是用口型无声地说：“祁哥，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不打不相识？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

祁筱终于转头看他，眸色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屿白觉得有点危险。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祁筱抬手，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敲了敲，力道很轻，却带着明显的警告。“上课。”

两个字，简洁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屿白立刻闭上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底却藏不住笑意。他发现祁筱这人，看着高冷又凶，实则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刚才那一下，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在打情骂俏。而且，他注意到，祁筱虽然没脸红，却在他说暧昧话的时候，呼吸快了那么半拍，握着笔的指尖也紧了紧——这说明，祁筱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下课铃响后，班主任一走，屿白就又活跃起来，胳膊肘搭在祁筱的桌沿上，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祁哥，我跟你说，学校后门的奶茶超好喝，下次我请你；还有操场旁边的小卖部，薯片买一送一，放学一起去？”

祁筱收拾书包的动作没停，语气冷淡：“没空。”

“别啊，”屿白跟着他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就耽误你十分钟，而且我还能帮你拎书包，当苦力也行啊。”

祁筱没理他，径直走出教室。刚下楼梯，就遇上了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其中一个冲着祁筱吹了声口哨：“祁筱，这是你新同桌？看着挺欠揍啊。”

屿白立刻挡在祁筱身前，脸上的痞气瞬间收敛，眼神冷了下来：“说话注意点。”

“怎么？想打架？”那男生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凑。

祁筱抬手拉住屿白的胳膊，轻轻往后一扯，自己往前站了一步。他比那男生高出小半个头，冷着脸的时候气场十足，语气平淡却带着威慑：“滚。”

一个字，掷地有声。那男生愣了一下，看着祁筱冷冽的眼神，最终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走了。

人走后，屿白转头看向祁筱，笑得痞气又得意：“祁哥，你这是在护着我？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祁筱松开手，转身继续往前走，语气依旧冷淡：“想多了。”

“是吗？”屿白快步跟上，凑到他身边，语气暧昧，“可我刚才明明看到你紧张我了。祁哥，你就承认吧，你对我有意思。”

祁筱没说话，只是脚步快了些。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梧桐叶的小路上，一路纠缠。祁筱的脸上依旧没半点红晕，心跳也依旧平稳，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贱兮兮的新同桌，确实让他平静的生活，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

而屿白看着他冷硬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冰山虽冷，可他有的是耐心，早晚把这座冰山捂热，让他对自己卸下心防，甚至……爱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