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小组作业主题后，江小满拉着林知夏几乎走遍了星华中学的每个角落。她们在操场边看晚霞把红色的跑道染成橘色，在实验楼后的小花园里数紫色的喇叭花，在行政楼前的石阶上听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却始终没找到让林知夏“想动笔”的感觉。
“是不是我们走的地方太少了？”周五下午的自习课，江小满趴在桌上，对着一张画满叉的校园地图叹气，“要不我们放学后去食堂后面的小山坡看看？听说那里能看到整个学校的屋顶，特别好看！”
林知夏摇了摇头，翻开自己的素描本——里面画满了各种校园场景，却都只有轮廓，没有上色。她知道问题不在地方，而在自己——她还是怕，怕画出来的东西不够好，怕达不到江小满的期待，更怕像以前那样，被人说“画得乱七八糟”。
“其实……我还没怎么画过有人的场景。”林知夏小声说，指尖划过画本上一片空白的纸页，“以前都是画风景，或者静物，我怕把人画丑了。”
江小满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画丑了怕什么！我长得又不漂亮，你就算把我画成圆脸猫，我也不生气！再说了，画画不就是画自己眼里的样子吗？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就画什么样，那才是最特别的！”
林知夏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的顾虑少了些。放学后，江小满提议去图书馆自习，说那里的落地窗前有最好的光线，适合“找灵感”。星华中学的图书馆是栋老建筑，木质的书架上摆满了旧书，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小满拿出数学作业，林知夏则翻开素描本，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叶子比周一刚来时更黄了些，风一吹，就有几片叶子悠悠地落下来，像蝴蝶。
“你看那个书架！”江小满忽然小声说，指了指斜前方的书架，“有个老爷爷在找书，姿势好可爱！”林知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踮着脚，伸手够最上层的一本书，身体微微前倾，像只努力够树枝的小鸟。她的笔尖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快速勾勒出老人的轮廓，还有他手边堆着的几本书。
“你画得好快！”江小满凑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把光斑画在他的肩膀上，会不会更有感觉？”林知夏点了点头，用铅笔轻轻在老人的肩膀处涂了几笔，模拟出阳光的明暗。那一刻，她忘记了紧张，忘记了顾虑，眼里只有笔尖下的线条和光影——这是她每次画画时都会进入的状态，像掉进了一个只有自己和画的小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图书馆的闭馆铃响了。林知夏合上素描本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画了满满两页——有踮脚找书的老人，有趴在桌上睡觉的学生，还有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江小满看着画稿，忍不住感叹：“林知夏，你简直是天才！这些画比照片还生动，我们的小组作业肯定能拿第一！”
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校门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小满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林知夏：“快点！我们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冰淇淋，我请客！”
林知夏跟在后面，手里抱着素描本，心里暖暖的。她看着江小满的背影，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想把江小满画下来，画她蹦跳的样子，画她笑起来的梨涡，画她眼睛里的星光。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
回到家后，林知夏把素描本摊在书桌上，打开台灯。她拿出那盒用了三年的彩铅，仔细挑选颜色——江小满的头发是浅棕色的，像秋天的麦穗；她的眼睛是杏色的，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她穿的蓝色校服，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光泽。
她先用铅笔勾勒出江小满的轮廓，再一点点上色。画到眼睛时，她犹豫了好久——她怕画不出那种亮晶晶的感觉。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合适的颜色，用浅杏色打底，再用深一点的棕色画出瞳孔，最后用白色彩铅点上一点高光。当那对眼睛出现在画纸上时，林知夏的心跳忽然快了——那就是江小满的眼睛，像盛着星星的眼睛。
画到一半时，妈妈敲门进来，端来一杯热牛奶：“别画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学。”林知夏“嗯”了一声，却没有停下笔。她看着画纸上的江小满，忽然觉得，转校来到星华中学，遇到江小满，是她最幸运的事。
凌晨一点，画终于完成了。林知夏把画稿摊在书桌上，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看——江小满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笑着看向镜头，阳光落在她的肩膀上，身后的银杏叶正在飘落。画的右下角，她写了一行小字：“给小满的第一幅画。”
她把画稿小心地夹在素描本里，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时，她仿佛能看到江小满看到画时的表情，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浅浅的梨涡。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画画的意义不是得到别人的认可，而是把自己眼里的美好，分享给重要的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素描本上。林知夏嘴角带着笑，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到自己和江小满一起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拿着画笔，把整个秋天，都画进了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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