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凶,砸在落地窗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玻璃,也拍打着别墅里死寂的空气。
沈砚之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西裤上,他却懒得拂去。目光越过空荡荡的客厅,落在玄关那盏常年亮着的灯上——以前林叙总说怕黑,夜里回来这盏灯能让他安心。
可现在,那片光晕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清瘦的身影了。
三天前,林叙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玄关换鞋。沈砚之从书房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那股熟悉的烦躁瞬间涌了上来。他几步走过去,捏住林叙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又要去哪?”
林叙的手腕很细,皮肤苍白,被他捏过的地方很快泛起红痕。他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像蒙了一层灰的玻璃,平静得可怕:“沈总,我们结束吧。”
“结束?”沈砚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逼近一步,将林叙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气息带着惯有的压迫感,“林叙,你忘了是谁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把你捡回来的?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走了?”
“我没忘。”林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沈总给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还。但我这个人,你留不住了。”
沈砚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最恨的就是林叙这副样子,看似温顺,骨子里却藏着一股他无论如何都驯服不了的倔强。他伸手掐住林叙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留不住?你试试!”
他以为林叙会像以前一样,在他的强硬下低头,会红着眼眶说不走了。可这一次,林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沈砚之,”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只是喜欢掌控我,喜欢看我离不开你的样子。可我累了,我不想再做你掌心里的玩偶了。”
说完,他用力挣开沈砚之的手,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外面的雨幕。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砚之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追出去,想把那个人抓回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用强硬的手段把他留在身边。可他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
林叙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穿了他层层包裹的伪装。
他一直以为,只要把林叙困在身边,让他衣食无忧,让他只能依靠自己,这就是拥有。他习惯了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习惯了在他反抗时用更强势的态度压制,习惯了忽略他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迷路的小兽。
他一时兴起,把他带了回来。
后来,他看着林叙在钢琴前发光的样子,心里会莫名地烦躁,于是故意在他练琴时安排各种事情打断他;他看到有人对林叙示好,会妒火中烧,于是用各种手段让那些人消失,然后告诉林叙:“你只能是我的。”
他以为这是占有,是爱。
直到林叙走后,他才在那个被他遗忘的储藏室里,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林叙偷偷写的乐谱,每一张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之”字。还有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今天他又发脾气了,也许我真的不该再抱有幻想了。”
字迹被水洇过,晕开一片模糊的痕迹。
沈砚之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响起,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悲凉得让人心碎。
他终于明白,他所谓的掌控,不过是亲手把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一点点推开,直到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把自己困在了这无边无际的悔恨里。
雨还在下,可那个怕黑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