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河流，静静流淌了五年。
距离那场重塑生命的移植手术，已过去整整八年。青果巷的银杏，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周而复始，见证着屋檐下的日常。
雅雅的冰蓝色长发依旧垂至腰际，颜色似乎比几年前更沉淀了一些，不再是那种近乎透明的淡薄，而是像深海之下的幽蓝，带着沉静的力量。她穿着简单的亚麻长衫，正蹲在院子一角的菜畦边，小心地给几株番茄搭架子。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指尖沾上了新鲜的泥土，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阳光直射在她身上，冰蓝色的发丝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脸颊边，她却浑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几株茁壮的绿色生命。
这是她过去无法想象，也不敢奢求的画面——拥有健康的、足以在阳光下劳作的身体，去感受泥土的温度和植物生长的力量。
“姐！歪了歪了！左边那根竹竿再往里面一点！”贝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
雅雅回头，看见贝贝正站在水井边，用力压着水泵的手柄，清冽的井水哗哗流出，注入她脚边的木桶。贝贝的草木绿长发编成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随意地垂在身后，发梢几乎要碰到地面。她穿着利落的工装裤，脸上洋溢着健康的红晕，手臂因为用力而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比起雅雅沉淀的幽蓝，贝贝的绿发显得愈发蓬勃，像是雨林深处恣意生长的藤蔓，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
“这样？”雅雅依言调整着竹竿的位置。
“对！完美！”贝贝停下压水，提起装满水的木桶，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将水均匀地浇在番茄苗的根部。水珠溅起，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彩虹。
她们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健康的身体，让最平凡的劳作也变成了享受。
午后，两人决定去城外的雁回山徒步。这是她们近几年养成的习惯，从最初只能在平缓处散步，到现在可以携手征服一些颇有难度的山路。
山风凛冽，吹得她们的长发肆意飞舞。冰蓝与草木绿在苍翠的山林间，划出两道鲜明而和谐的色彩。雅雅的呼吸比以前绵长有力，步伐稳健地踩在崎岖的石阶上。贝贝则像一只灵巧的羚羊，偶尔会快走几步，站在高处回头向雅雅伸出手。
“累不累？”贝贝问，气息均匀。
雅雅握住她的手，借力登上一个陡坎，摇了摇头，笑容舒展：“不累。”这是真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而规律地跳动，肺部顺畅地呼吸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四肢充满了以往不敢想象的能量。
站在山顶，视野豁然开朗。群山连绵，云雾在脚下缭绕。她们并肩而立，长发和衣袂被山风鼓动。
“还记得以前吗？”贝贝望着远方，声音有些飘忽，“你只能在院子里晒太阳，走几步路就会喘。”
雅雅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揽住贝贝的肩膀，将她的绿发辫拨到身前，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发梢。那充满生命力的触感，让她无比安心。
“现在不一样了。”雅雅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现在，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贝贝靠在她怀里，感受着姐姐胸腔里传来的、健康有力的心跳声，嘴角弯起满足的弧度。是啊，不一样了。那个需要她拼尽全力去守护、去捐献骨髓的脆弱姐姐，如今已经成为了可以和她一起征服山巅的、健全的伴侣。
傍晚回到家，元宝懒洋洋地趴在院墙上看夕阳。它已经是一只步入老年的猫了，动作不复从前敏捷，但眼神依旧温顺。听到脚步声，它只是动了动耳朵，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
晚餐是简单的家常菜，大部分食材来自她们的小菜园。贝贝掌勺，雅雅在一旁打下手，偶尔因为笨手笨脚被贝贝笑着“嫌弃”两句。餐桌上，她们聊着白天的趣事，规划着下一次短途旅行，讨论着基金会近期的项目——那个最初因贝贝捡回元宝而建立的流浪动物基金会，如今已发展成为国内颇具影响力的公益组织。
灯光温暖，饭菜香甜。这一切，都建立在两个健全、充满活力的生命之上。
夜深了，贝贝在书房处理基金会最后的邮件，雅雅则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就着落地灯柔和的光线看书。元宝蜷缩在她脚边的软垫上，发出安稳的呼噜声。
贝贝处理完工作，抬起头，正好看到这一幕。雅雅冰蓝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侧脸宁静美好。健康的红润早已取代了病态的苍白，曾经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隐忧，也早已被平和与从容取代。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瓷娃娃，而是一个完整的、鲜活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生命。
贝贝走过去，在地毯上坐下，将头轻轻靠在雅雅的膝上。雅雅放下书，手指自然地插入她草木绿色的长发中，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理着。
“姐，”贝贝闭着眼，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声音有些迷糊，“下个月，我们去学潜水吧？我看了攻略，有个海岛特别漂亮。”
若是八年前，甚至五年前，这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雅雅梳理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更温柔地落下。
“好。”她轻声应允，如同过去无数次一样。但这一次，承诺的背后，是两份同样健全、同样充满力量的生命，共同支撑起的、触手可及的明天。
窗外月色皎洁，星河低垂。两个曾经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的灵魂，如今健康地、有力地跳动在同一屋檐下。她们的长发，一蓝一绿，交织在温暖的灯光里，如同她们的生命，早已融为一体，健全，丰沛，且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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