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日夜的血火洗礼,韦利基纳罗德共和国的旗帜,终于在金雀花帝国的废墟上高高飘扬。然而,共和国的缔造者林烬,却在建国日的傍晚,陷入了一场远超他掌控的、来自灵魂深处与历史长河的风暴之中。
是夜,林烬在昔日皇宫改建的统帅部内,沉沉睡去。一场宏大而压抑的梦境,如同历史的幽灵剧场,在他眼前拉开帷幕。
他首先看到的,是雅典卫城之上,伯里克利站在万人公民面前,声音洪亮:“我们的制度之所以被称为民主政治,是因为政权是在全体公民手中,而不是在少数人手中。” 阳光下,公民们就法律、战争、和平进行公开辩论,投票决定城邦的命运。那是一种直接的、充满激情却也局限于少数自由民的民主,辉煌而脆弱 。
场景骤然切换。冰冷的俄罗斯风雪中,列宁站在装甲车上,向聚集的工人士兵发表演说,宣布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紧接着,是斯大林时代,宏伟的工业化蓝图与肃反的阴影交织,集体农庄的丰收与古拉格的沉默并存。一个声音在回响:“无产阶级民主比任何资产阶级民主要民主百万倍;苏维埃政权比最民主的资产阶级共和国要民主百万倍。” 那是强调阶级专政、通过先锋队政党领导、试图实现最广泛社会变革的民主,其力量足以撼动世界,其代价亦足以让历史沉思 。
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站在金雀花帝国的废墟上,面对着那些将他奉若神明的“破阶者”们,喊出了“一切权力归人民”。他的民主,与梦中所见,有何不同?是工具?是旗帜?还是……他内心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真正的向往?
“不……不应该是这样……” 他在梦中呓语,眉头紧锁。历史的片段如同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民主理念在不同时空下的光辉与阴影、理想与异化 。
“呃!”
林烬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他下意识地抚摸手指上那枚已晋升至白银四级的召唤器指环,冰凉的触感让他确认了现实。
“还是……忘不了那个世界的事情吗?”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前所未有的迷茫 。伯里克里的雄辩,列宁的决断,斯大林的铁腕……这些影像在他脑中激烈碰撞。他意识到,自己若仅仅复刻前人的道路,无论冠以何等名号,最终都可能陷入新的循环。韦利基纳罗德共和国需要的不是另一个“苏维埃”或“人民民主”的翻版,而是一条能真正超越历史周期律的新路。
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他回到书桌前,铺开巨大的羊皮纸。他不仅要改革,更要创造——创造一个融合了历史智慧、又试图规避其陷阱、更适合这个拥有召唤兽和超凡力量的异世界的、全新的政治体制 。他将其命名为 《共和宪章》 ,并将这场改革称为 “共和革新”。
《共和宪章》的核心:三元共和与破周期律
回想梦中的启示,林烬在宪章中写下了核心原则:
权力三元共和:剥离、制衡与融合
民权议会:汲取伯里克利式民主精神,由全体公民直选产生,掌握立法权与最终决策权,确保权力来源的广泛性。但林烬设置了“理性过滤机制”——设立公民陪审团,对重大法案进行抽样审议,缓冲民粹冲动。
执政院:由民权议会选举产生的专业精英组成,负责行政。但其权力被严格限定于执行层面,并接受独立审计和监督。
宪政法庭:不仅解释宪章、裁决纠纷,更被赋予一项前所未有的权力——“制度审查权” ,可对任何有导致权力过度集中或系统性腐败迹象的制度设计本身进行审查和修正提议。这是林烬针对历史上帝王、领袖权力异化设置的“制度防火墙”。
基础三元共和:知识、武德与生计
知识共和:设立国家教育基金,保障资源最贫乏地区的孩子也能接触顶级知识;建立公共图书馆与智慧塔网络,打破知识垄断。
武德共和:改革军制,建立公民自卫军与职业常备军并行的体系,防止军权私化。同时规定,任何军事单位不得效忠于个人,只能效忠于《共和宪章》。
生计共和:承认并保护土地耕者权、工匠技艺权等微观财产权,同时发展消费与生产合作社,作为计划经济与市场活力的缓冲带,避免“集体化”对基层生机的扼杀。
超越性设计:文明理事会与宪章守护者
林烬深知制度终会僵化,需要超越制度的“种子”。他设立了两个特殊机构:
文明理事会:由各领域真正的大师(不仅是学者,包括杰出工匠、艺术家等)组成,不掌握行政权,但拥有对国家发展方向的建设性评议权,旨在用文明的高度牵引权力,防止国家目标短视化。
宪章守护者:这是一个非世袭、非选举,而是通过极其严格的公开考核选拔的终身职位,唯一职责是守护《共和宪章》的根基不受侵犯,并在极端情况下(如出现独裁苗头)有权启动特殊程序。这是他受梦中警示后,为共和国埋下的“终极保险”。
觉醒与誓言
当林烬写下最后一行字,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放下笔,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深邃、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的自己。
那个只信奉“我的是我的”的极端利己主义者依然存在,但此刻,他的内核中,注入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建设者的责任感,一种对更持久、更强大秩序模式的追求,以及一份试图超越历史循环的沉重觉悟。
“《共和宪章》……‘共和革新’……”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但愿此番革新,能在这片血与火浇灌的土地上,真正破旧立新,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他不知道这套融合了多个世界影子的制度能否成功,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社会实验。但他确信,这比单纯依靠个人权威或恐怖统治前进了一大步。这不再是简单地复制历史模板,而是试图走出一条属于韦利基纳罗德共和国自己的、旨在超越历史周期律的新路。
“共和革新”的消息很快公布,如同在尚未完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了巨大反响。旧势力残余惊恐,部分习惯于听命行事的官员感到无所适从,而广大的平民和底层召唤师,则在困惑中,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当家作主”的可能,爆发出巨大的参与热情。
一场远比军事征服更复杂、更深刻的社会制度变革,就此拉开序幕。而林烬,这个曾经的“穿越者利己主义者”,正站在这场变革的潮头,试图驾驭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预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