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拖着疲惫的尾音钻进走廊时，林源正盯着窗玻璃上的雾汽发呆。
深秋的晚自习，教室里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后排男生偷偷嚼薯片的脆响。窗外的香樟树影被路灯拉得老长，像浸在墨里的蛛网，缠得人心里发闷。
“咚。”
一声闷响从天花板传来，像是有人用拳头砸了下水泥板。
林源皱眉抬头。三楼的教室，头顶是天台，这个点早该锁门了。
周围同学大多没在意，只有坐在斜前方的宁雨顿了顿，笔尖悬在习题册上，睫毛颤了颤。她总是这样，对细微的声响格外敏感。
“咚、咚咚。”
这次的声音更急，还夹杂着类似指甲刮擦的锐响，“刺啦——刺啦——”，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天花板的缝隙往下爬。
前排的男生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谁啊，大晚上搞什么鬼？”
话音刚落，那声音突然停了。
教室里的寂静被无限放大，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林源的目光扫过天花板角落的水渍——那片暗黄色的印记不知何时涨大了一圈，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块浸了血的海绵。
“快看黑板！”有人低呼。
讲台上的黑板原本写满了数学公式，此刻却像被人用湿抹布胡乱擦过，留下几道扭曲的水痕。而水痕的末端，正缓缓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黑板边缘滴落在粉笔槽里，“嗒、嗒”，节奏均匀得让人头皮发麻。
宁雨猛地攥紧了笔，指节泛白。她看向林源，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恐慌。
林源喉结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教室后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冷风灌进来，吹得最后一排的试卷哗啦啦作响。后门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贴在外面，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深灰色的轮廓，像是潮湿的墙纸。
“谁……谁在外面？”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人回答。
那片深灰色的轮廓开始缓缓移动，沿着门缝向上爬，速度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黏腻感。林源握紧了桌下的美工刀——那是他削铅笔用的，此刻却成了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突然，“啪嗒”一声。
一块黑板擦从讲台上掉了下来，滚到教室中央。
就在这时，贴在后门的那个东西停住了。紧接着，门缝里伸出了一根手指。
不，那不能叫手指。
那东西细长、苍白，表面布满了褶皱，指甲是灰黑色的，弯曲着，像某种昆虫的肢足。它轻轻敲了敲门板，节奏和刚才天花板上的声响一模一样。
“咚。”
“咚、咚咚。”
教室里彻底没人敢出声了，连呼吸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抽气。林源盯着那根“手指”，心脏狂跳——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在“看”他们，用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方式。
坐在窗边的男生突然尖叫起来，他指着窗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源转头看去。
窗外的香樟树上，不知何时挂满了人影。它们就那样垂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四肢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脸贴着玻璃，眼睛是两个黑洞，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教室里的人。
而讲台上的黑板，那些暗红色的液体已经汇成了小溪，顺着桌沿往下流，在地面上积成一滩，还在缓缓地、缓缓地蠕动。
后门的“手指”缩了回去。
紧接着，门板开始向内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用力推。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缝隙越来越大，那片深灰色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那根本不是什么墙纸，而是某种湿漉漉的、覆盖着粘液的皮肤。
“跑！”林源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
他拉起离得最近的宁雨，朝着教室前门冲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奔逃。
前门被拉开的瞬间，林源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是夜无雨。
他背对着他们，穿着黑色的连帽衫，身形单薄，却在一片混乱中显得异常平静。他似乎早就站在那里了，像一尊沉默的影子。
而他面前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指印，全是那种灰黑色的指甲留下的痕迹。
林源没时间细想，拉着宁雨冲下楼梯。身后，教室里传来桌椅倒地的巨响，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跑到一楼大厅，林源才敢回头看。
教学楼的每一扇窗户里，都亮起了微弱的红光。那些挂在树上的人影开始缓缓晃动，像是在荡秋千。而他们刚刚逃离的那间教室，后门已经彻底被推开，一团模糊的、深灰色的东西涌了出来，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沿着走廊蔓延。
宁雨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脸色惨白：“那是什么……”
林源看着教学楼二楼的走廊，那个深灰色的东西正贴着墙壁移动，所过之处，墙壁上的石灰簌簌掉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像是肌肉纤维一样的组织。
他想起刚才在教室里，那根“手指”被美工刀划到过时——刀刃穿过了它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甚至连粘液都没沾上。
就像……砍在了一团雾上。
林源握紧了宁雨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别回头，也别停下。”
“那东西……杀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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