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闪光灯的光线在林间晃悠，像两颗挣扎的星火。林源扶着宁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夜无雨，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夜无雨跑得很稳，黑色的连帽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被月光照亮的侧脸，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角。他似乎总能提前避开那些隐藏的树根和陡坡，像是被某种力量指引着。
“它……它们没追上来。”宁雨喘着气，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密林黑漆漆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刚才的咆哮和尖啸都消失了。
“不是没追。”夜无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它们在等。等月光被云遮住，等我们耗尽体力。”
林源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刚才还能看到几片碎云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月光越来越淡，只剩下朦胧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这边。”夜无雨突然转向左侧一条更陡峭的小径，“前面有块断崖，月光能照到那里。”
林源跟着他拐过去，才发现这条小径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斜坡，坡上长满了带刺的藤蔓。宁雨的脚踝本就受了伤，走在这里更是艰难，几乎是被林源半扶半抱着往前挪。
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的树木突然稀疏起来，一片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一块突兀的断崖。
断崖不大，边缘是坚硬的岩石，下方是黑漆漆的深渊，只有崖边几丛顽强的野草在风里摇晃。月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岩石上，像镀了一层银霜，驱散了周围的阴冷。
“在这里暂时安全。”夜无雨站在崖边，望着下方的深渊，“月光直射的地方，它们不敢轻易靠近。”
林源扶着宁雨在岩石上坐下，两人都累得说不出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崖边回荡。林源关掉手机闪光灯，屏幕上只剩下1%的电量在闪烁，他苦笑了一下——这唯一的光源，也撑不了多久了。
宁雨的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她看着崖边的月光，轻声说：“原来……月光真的有用。”
“不是月光有用。”夜无雨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轻松，“是它们‘害怕’月光的‘意愿’被放大了。就像人会怕黑，怕蛇，这些‘诡’也有刻在本能里的恐惧。我的‘否定’能暂时压制它们的恶意，而月光，则能勾起它们的恐惧。”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它们适应了月光，或者云层彻底遮住月亮，这里就不再安全。”
林源沉默了。他看着夜无雨，突然觉得这个男生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他知道“天眷者”的分级，知道“诡”的弱点，甚至能在这种绝境里找到暂时的安全区……他到底是谁？
“你……以前遇到过这些东西吗？”林源忍不住问。
夜无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见过类似的‘异常’。”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林源猛地抬头，看向断崖另一侧的密林。那里的树木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隐约有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蔓延。
“它们来了。”夜无雨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再次抬起手，掌心对着那片阴影，“比我想的要快。”
林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摸向身边，想找些能防身的东西，却只摸到一块冰冷的石头。
阴影里，缓缓爬出了几只“诡”——还是之前见过的那几只，深灰色的“烂泥”、没有腿的“蛇形诡”、漂浮的“黑雾”，还有那只长着七八只眼睛的“羽毛诡”。
但这一次，它们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只是停在月光照不到的边缘，像在等待什么。
“它们在等云层。”夜无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天上。”
林源抬头，只见那片覆盖夜空的厚云正在缓缓移动，像一块巨大的幕布，一点点遮住最后的月光。断崖上的银白色光晕越来越暗，岩石的阴影在不断扩大。
“否定！月光不会被遮挡！”夜无雨低喝一声，试图用能力干预。
但这一次，他的“否定”似乎失效了。云层依旧在移动，月光越来越淡，断崖上的阴影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边。
“不行……”夜无雨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自然现象，不是‘诡’的意愿，我的‘否定’对这种‘规则’无效。”
林源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夜无雨之前说的“看到永恒世间的规则”是什么意思——当能力触及到世界本身的规则时，才能真正做到“无法被否定”。而现在的夜无雨，显然还做不到。
“吼——”
随着最后一缕月光被云层遮住，那团深灰色的“烂泥”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率先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它的速度比之前更快，表面的“手指”疯狂扭动，带着浓烈的腥臭味，直扑坐在地上的宁雨！
“小心！”林源想都没想，猛地将宁雨推开，自己则顺势捡起脚边的石头，朝着“烂泥”砸了过去！
石头穿过“烂泥”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是激起了一片粘液。
“林源！”宁雨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无雨动了。他没有再试图用“否定”笼罩全场，而是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一点，身形如电，冲到林源身前，掌心死死按在那团“烂泥”上！
“否定你的存在！”
“滋啦——！”
一声刺耳的声响，那团“烂泥”像是被强酸泼中，表面瞬间融化了一大片，发出痛苦的嘶鸣，猛地向后退去。但这一次，它没有溃散，只是体型缩小了一圈，露出的部分，隐约能看到里面包裹着的、暗红色的“核心”。
夜无雨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着岩石才站稳，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强行用“否定”攻击“诡”的核心，对他的消耗极大。
“还有两只！”林源喊道。
那只“蛇形诡”和“黑雾”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封锁了他们的退路。断崖边缘就是深渊，退无可退。
宁雨看着冲过来的“蛇形诡”，那滑腻的身体上覆盖着粘液，眼睛是两个血红色的小点，吓得浑身发抖，却突然抓起身边一块尖锐的石片，朝着“蛇形诡”刺了过去！
石片刺中了“蛇形诡”的身体，竟然没被穿透！
宁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只“诡”的身体比“烂泥”更坚硬！
“它的‘意愿’是‘防御’！”夜无雨忍着剧痛喊道，“集中攻击一点！”
林源立刻明白了，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蛇形诡”被石片刺中的地方猛砸！
“砰！砰！砰！”
连续几下重击，那只“蛇形诡”的身体终于被砸出一个小口子，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扭曲着后退了几步。
而另一边，那团“黑雾”已经冲到了夜无雨面前，张开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要将他吞噬。
夜无雨眼神一凛，再次抬手：“否定你的‘吞噬’！”
“黑雾”的漩涡顿了一下，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但紧接着，它猛地膨胀起来，将夜无雨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夜无雨！”林源和宁雨同时惊呼。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被“黑雾”笼罩的夜无雨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息！那不是“否定”的力量，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凌厉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破！”
一声低喝从“黑雾”中传出，紧接着，那团“黑雾”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瞬间溃散成无数细小的黑点，消失在空气里。
夜无雨站在原地，连帽衫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光芒在闪烁。
“你……”林源惊讶地看着他。
夜无雨没有解释，只是看向剩下的几只“诡”。那只“烂泥”和“蛇形诡”似乎被刚才的爆发震慑住了，停在原地，不敢上前。而那只“羽毛诡”，则早已消失在密林里，不知是跑了，还是在等待时机。
“我们走。”夜无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了一眼断崖下方的深渊，“从这里下去。”
林源和宁雨都愣住了。
下方是黑漆漆的深渊，深不见底，跳下去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下面有缓冲的藤蔓，而且……”夜无雨的目光扫过剩下的“诡”，“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下定了决心。
林源看着夜无雨，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诡”，咬了咬牙。
与其被这些东西撕碎，不如赌一把。
“我先下去，你们跟着。”夜无雨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纵身跳下了断崖。
林源深吸一口气，对宁雨说：“抓紧我。”
宁雨点了点头，紧紧抱住林源的腰。
林源看了一眼步步紧逼的“烂泥”和“蛇形诡”，不再犹豫，抱着宁雨，也纵身跳下了断崖。
坠落的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林源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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