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的余韵还在林间回荡，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短暂的平静。
林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密林中的树影在风里摇晃，仿佛有无数轮廓在其中穿梭。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恶意变得浓稠起来，不再是单一的、针对他们的追踪，而是像一张网，从四面八方收紧。
“不止刚才那只。”夜无雨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分辨那些细碎声响背后的“意愿”，“它们在沟通，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信息。”
林源的心揪紧了。他想起刚才老槐树上的“诡”释放的幻觉，那种凭空钻进脑子里的“念头”——如果这些东西能传递信息，是不是意味着它们能联手编织更大的陷阱？
“往这边走。”夜无雨突然转向右侧一片更茂密的灌木丛，“那里的‘意愿’最淡。”
他的脚步很快，黑色的连帽衫在树影里一闪而过，像一道融入黑暗的溪流。林源连忙扶着宁雨跟上，崴伤的脚踝让她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刚钻进灌木丛，林源就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踩在了某种松软的东西上。他低头用手机屏幕照了照——是一堆腐烂的落叶，下面隐约露出一截惨白的骨头，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
宁雨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林源身后缩了缩。
“别停。”夜无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它们在利用恐惧放大恶意，你越怕，它们的‘意愿’就越容易影响你。”
林源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想起夜无雨说的“万物的意愿”，突然意识到，这些“诡”或许本就属于这世间的一部分，只是它们的“意愿”是纯粹的破坏与吞噬。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像一头伏在地上的巨兽。夜无雨在岩石旁停下，回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两人。
“暂时安全。”他说，“这块石头存在了很久，‘本源’很稳，它们的恶意渗透不进来。”
林源扶着宁雨靠在岩石上休息，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夜无雨，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这些会发生？”
夜无雨靠在岩石的另一侧，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我能感觉到‘异常’。最近一周，学校里的‘意愿’越来越乱，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那你为什么不……”林源想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大家”，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算说了，谁会信？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
宁雨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指着空地边缘的一棵松树。
那棵松树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脸。
不是雕刻的，也不是画上去的，而是树皮自然扭曲形成的轮廓——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咧开，像是在笑。更诡异的是，那张“脸”正在缓缓转动，仿佛在“看”着他们。
“它在观察。”夜无雨的声音冷了几分，“在评估我们的‘威胁’。”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那棵松树，似乎准备再次使用“否定”。
但就在这时，林源突然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看到空地上的落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央，隐约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同桌，白天还笑着和他讨论题目的男生，此刻却面色惨白，浑身是血，正朝着他伸出手，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
“别信！”夜无雨低喝一声，声音像一块冰，砸醒了林源的恍惚，“是幻觉！”
林源猛地回过神，再看那漩涡，哪里有什么同桌的身影？只有落叶还在旋转，像是在嘲笑他的失神。
而另一边，宁雨已经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喃喃着：“妈妈……我想回家……”她的眼前，恐怕也出现了幻象。
夜无雨的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对付老槐树上的“诡”时，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的“意愿”，一击“否定”就能奏效。可现在，周围的“恶意”像潮水一样涌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模糊的网——他能感觉到无数细碎的“意愿”在流动，却分不清哪一个是源头。
就像无数根线缠在一起，你不知道该剪断哪一根。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密林深处传来，震得树叶簌簌掉落。
林源看到，空地边缘的灌木丛剧烈晃动起来，一道深灰色的影子冲了出来——正是之前在实验楼遇到的那团“烂泥”！它比之前更大了，表面的“手指”扭动得更疯狂，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而在它身后，还跟着几只形态各异的“诡”——有的像没有腿的蛇，拖着长长的身体在地上滑行；有的像一团漂浮的黑雾，边缘闪烁着幽绿的光；还有一只，浑身覆盖着羽毛，却长着七八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岩石旁的他们。
至少五只！
林源的心沉到了谷底。
夜无雨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息陡然变了。他不再试图分辨那些交织的“意愿”，而是将“否定”的力量扩散开来，像一张无形的盾，笼罩住岩石周围的小片区域。
“所有试图侵入这里的‘虚假’，否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地上旋转的落叶瞬间停住，那棵松树上的“脸”扭曲了一下，然后慢慢淡化，消失不见。宁雨的喃喃声也停了，她茫然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
但那些冲过来的“诡”，却没有停下。
那团深灰色的“烂泥”撞在了夜无雨的“否定”盾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表面的粘液被蒸发了一部分，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溃散。它后退了一下，然后再次猛地撞上来，力道比刚才更猛。
其他几只“诡”也围了上来，有的用身体撞击无形的盾，有的则在周围游走，试图寻找破绽。
夜无雨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否定”虽然强大，但范围越大、面对的“恶意”越密集，消耗就越大。他能感觉到，那层无形的盾正在被一点点侵蚀。
“这样下去不行。”林源急得手心冒汗，他看着夜无雨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第一种能力是‘听到万物的气息’？三百多种？”
夜无雨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能让我们跑得更快，或者让它们慢下来的能力？”林源的声音带着一丝侥幸。
夜无雨摇了摇头：“天眷者不是天生的，是‘觉醒’的。只有在极端的压力下，才有可能触发潜藏的能力。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就算有人觉醒了第一种能力，在这些‘诡’面前，也未必能活下来。”
“咚！”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夜无雨的“否定”盾剧烈波动了一下，林源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透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团深灰色的“烂泥”表面，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隐约露出无数双转动的眼睛。
“它们在进化。”夜无雨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在适应‘否定’的力量。”
林源的心彻底凉了。
杀不死，能进化，还会联手设陷阱……
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宁雨突然抬起头，眼神不再涣散，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亮。她指着那团深灰色的“烂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它……它怕光！”
林源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团“烂泥”在撞击“否定”盾时，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从岩石缝隙里透出来的月光。虽然只是微小的动作，却被一直盯着它的宁雨捕捉到了。
夜无雨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感知集中在那团“烂泥”的“意愿”上——果然，在那汹涌的恶意深处，藏着一丝微弱的、对“光亮”的“排斥”。
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意愿”！
“宁雨，你……”林源又惊又喜。
宁雨自己也愣住了，她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观察到的现象，此刻被两人盯着，脸颊微微发红：“我……我就是看到它每次都躲着月光……”
夜无雨突然动了。
他没有再维持大范围的“否定”盾，而是将力量凝聚在一点，猛地朝着那团“烂泥”最靠近月光的位置推去！
“否定——它对‘光’的‘排斥’无效！”
这一次，他的“否定”不是针对幻觉，而是针对“诡”自身的某种“属性”！
“滋啦——！”
一声刺耳的声响，那团“烂泥”像是被泼了滚烫的开水，猛地向后缩去。而原本被它遮挡的月光，此刻恰好落在它身上，接触到月光的部分，瞬间冒出了白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有效！”林源激动地喊道。
夜无雨却没有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看向林源：“找光源！手机闪光灯，什么都行！”
林源立刻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朝着离得最近的那只“羽毛诡”照去。
那只“诡”似乎很怕光，被闪光灯照到的瞬间，发出一声尖啸，猛地向后退去，撞进了灌木丛里。
宁雨也反应过来，颤抖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闪光灯。
虽然手机的光线很微弱，远不如月光，但对这些“诡”似乎真的有效。围在周围的“诡”们骚动起来，攻击的节奏明显慢了下来。
夜无雨抓住这个机会，低喝一声：“走！往有月光的地方跑！”
他率先冲出岩石的庇护，朝着密林深处跑去。林源扶着宁雨，紧随其后，两人手里的手机闪光灯一直亮着，像两盏微弱的灯塔，在黑暗中劈开一条生路。
身后，那些“诡”的咆哮声、尖啸声此起彼伏，却没有立刻追上来。
林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他看到那团深灰色的“烂泥”在月光下痛苦地扭动，看到那只“羽毛诡”缩在灌木丛里，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他突然明白了夜无雨说的“万物的意愿”——哪怕是这些邪恶的“诡”，也有自己的“弱点”和“恐惧”。
而他们，或许就能靠着这些微弱的“信息”，在这场猎杀游戏里，多活一会儿。
月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源不知道他们要跑到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次会遇到多少“诡”。
但他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握紧了宁雨的手。
至少现在，他们还有光，还有彼此，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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