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风带着腐叶的腥气，刮过林源和宁雨的脸颊时，像带着细沙的刀子。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密林，身后实验楼方向的“沙沙”声似乎被树木阻隔，暂时模糊了些，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弱。
林源扶着一棵歪脖子树喘气，喉管里像塞了团火。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树林黑漆漆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刚才那团深灰色的东西没有追上来，却让人更不安——它像在暗处蛰伏，等着他们耗尽力气。
“林源……”宁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脚踝崴了，每走一步都疼得皱眉，“我们……我们真的能逃掉吗？”
林源刚想说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斜前方的树后站着一个人影。
黑色的连帽衫，身形单薄，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融不进夜色的影子。
是夜无雨。
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刚才在教学楼走廊看到他时，他明明是背对着他们的。
林源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紧了手里那根断裂的桌腿。这个人太诡异了，在那种混乱的局面里，他平静得不像个正常人。
夜无雨似乎没在意他们的警惕，他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那棵槐树的树干上有个巨大的树洞，洞口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此刻却在微微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它在里面。”夜无雨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冰粒，“它想让你觉得这里很安全，想让你走过去。”
林源一愣。他刚才确实下意识地觉得那棵树后面或许能藏人，树洞看起来足够深……可那种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像是凭空钻进脑子里的。
宁雨也反应过来，脸色更白了：“是……是那个东西在搞鬼？”
夜无雨没回答，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老槐树不远的地方。树洞的蠕动越来越剧烈，苔藓下面渗出粘稠的、淡黄色的液体，一股甜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突然，一只布满褶皱的手从树洞里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灰白色的“手”挤在一起，抓着树洞边缘，像是要把整棵树都撑裂。
这东西和刚才在实验楼看到的“烂泥”不一样，却带着同样令人作呕的诡异感。
林源心脏狂跳，拉着宁雨往后退。他知道这东西杀不死，只能躲。
可夜无雨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抬起手，不是要攻击，也不是要防御，只是缓缓地、掌心对着那棵老槐树，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
“你想让我看到‘安全’，想让我相信这里可以躲藏。”夜无雨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但这不是真的。”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
“否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源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下。
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棵老槐树上的树洞停止了蠕动，那些从里面伸出来的“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变得干瘪、僵硬，然后像风化的石头一样，簌簌地碎裂、掉落，露出后面普通的、布满蛛网的树洞。树干上的苔藓不再蠕动，淡黄色的液体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连那股甜腻的腥臭味，都凭空消散了。
林源和宁雨都看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
夜无雨放下手，转过身，看向他们。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天眷者。”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有人能听到万物的气息——风的流动，草的生长，石头的呼吸，那是最基础的感知，世间有三百余种。”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声音平淡：“而我，能感到万物的意愿。”
林源的脑子嗡嗡作响。天眷者？万物的意愿？这听起来像是什么玄幻小说里的设定，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又让他无法怀疑。
“刚才那棵树……它的意愿是骗我们过去？”宁雨颤声问。
“不是树。”夜无雨纠正道，“是依附在树上的‘诡’。它在释放幻觉，想让你遵从它的意愿——走进树洞，成为它的一部分。而我的能力，是‘否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否定一切被施加的、扭曲的意愿，否定幻觉，否定梦境，甚至……否定其他天眷者的能力。”
林源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在教室里，美工刀划到那根“手指”时没有任何效果——不是他们的攻击没用，而是那东西本身就带着某种“虚假”的属性，普通的物理攻击根本无法触及。而夜无雨的“否定”，却能直接击溃这种虚假。
“那……那还有更强的能力吗？”林源忍不住问。他隐约觉得，夜无雨说这些，绝不是随口一提。
夜无雨抬眼看向夜空，云层很厚，看不到星星。
“第三种，触到世间一切的本源。”他的声音低了些，“那是更深层的规则，世间只有九种这样的能力。”
“第四种呢？”宁雨追问。
“看到永恒世间的规则。”夜无雨的目光落回他们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淡漠，“那是终点，也是起点。只有三种。”
林源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意识到，他们卷入的，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校园怪谈。这背后，是一个关乎“天眷者”、关乎“能力”、关乎“世间规则”的巨大漩涡。
而那个深灰色的“诡”，恐怕只是这个漩涡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就在这时，前方的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某种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夜无雨的脸色微变。
“它来了。不止一个。”
他的“否定”能对付单个的幻觉，可当“诡”的数量变多，当它们的意愿交织在一起，形成更庞大的扭曲场时，他的能力还能奏效吗？
林源握紧了宁雨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风穿过树林，带来了更多细碎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东西在黑暗中移动，带着不同的、却同样充满恶意的“意愿”，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这一次，连夜无雨的眼神里，都染上了一丝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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