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隔绝了客厅里低沉的谈话声，但那种无形的、略带压抑的气氛似乎仍萦绕在空气中。冯枕秋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小声对陈景行说：“那两位叔叔气场太强了，感觉比我们校长讲话时还让人紧张。”
陈景行没有接话，他的目光透过书窗帘子的缝隙，落在那辆停在院外的黑色越野车上。车型硬朗，线条冷峻，虽然挂着普通牌照，但那种经过特殊改装的厚重感和一丝不苟的保养状态，无声地诉说着其不寻常的背景。
约莫半小时后，客厅里的谈话声停止了。脚步声响起，冯院士陪着李上校和张少校走了出来。
“冯老，您留步，方案我们就按刚才议定的推进。有劳您费心了。”李上校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洪亮，但语气中对冯院士的尊敬丝毫未减。
“分内之事。”冯院士微微颔首。
李上校目光一转，像是才注意到站在书房门口的陈景行和冯枕秋，他的视线在陈景行身上停顿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和警惕的目光，而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璞玉的材质。
他几步走到陈景行面前，身形挺拔如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陈景行的肩膀和上臂。
那手掌宽厚，布满老茧，力道沉实，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却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范围，更像是一种……掂量？
“小伙子，身体底子看起来不错，不算壮实，但骨架匀称，精气神很足。”李上校收回手，语气像是随口点评，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陈景行的反应，“光是读书可不行，有没有兴趣来部队锻炼锻炼？保家卫国，淬炼筋骨，才是男儿本色。”
这话问得看似随意，甚至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但落在冯院士和陈景行耳中，意味却截然不同。
冯院士闻言，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立刻上前半步，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插话道：“李上校，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景行这孩子是我先看中的，他在医学上天赋极高，是块做研究的好料子，将来是要在医学领域为国家做贡献的。去你们那儿摸爬滚打，岂不是浪费了这份灵性？”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维护和“抢人”的意味。
李上校哈哈一笑，看向冯院士：“冯老，您这话说的，保家卫国和救死扶伤都是贡献嘛。况且，好苗子多经历些锤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看他眼神清亮，心态沉稳，是个可造之材。”他又转向陈景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样，陈景行同学？考虑一下？部队里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学到很多外面学不到的‘真东西’。”
陈景行迎着李上校的目光，心中明镜似的。这绝非简单的客套或征兵宣传。对方是看到了冯院士对自己的重视，以及自己之前表现出的异常冷静，加上刚才那几下看似随意的“掂量”，恐怕已经察觉到他身体基础素质异于常人。这“真东西”三个字，恐怕意有所指。
他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回答得滴水不漏：“谢谢李上校的看重。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只是我现在还是高中生，首要任务是完成学业。至于未来的选择，我会认真考虑，无论是投身医学研究，还是其他报效国家的途径。”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给出了一个符合他学生身份，又留有余地的回答。
李上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更多东西，最终点了点头：“好，年轻人有主见是好事。学业重要。”他不再多说，与冯院士再次握手道别，便带着张少校转身离去，那辆黑色越野车很快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小院。
送走客人，冯院士回到客厅，看着陈景行，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许复杂：“景行啊，李上校他们……接触的层面比较特殊。他刚才的话，未必全是玩笑。你……自己心里要有杆秤。”
陈景行恭敬地回答：“我明白，冯老师。我会以学业为重。”
冯院士点点头，不再多言，但眼神中对自己的这个“学生”更加看重了几分。能被那个层面的人随口抛出橄榄枝，本身就证明了这少年的不凡。
离开冯院士家，陈景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上校那句“淬炼筋骨”、“真东西”，以及那几下蕴含着特殊力道拍击，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结合之前对军方项目的猜测，他几乎可以肯定，李上校所指的，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军事训练。
那是一个门槛，一个通向隐藏在现代社会之下，另一个注重个体力量、潜能开发世界的门槛。那里所谓的“锻炼”，很可能涉及真正的武道。
强大的力量，是守护的重要基石。无论是为了保护家人，还是为了在未来可能遇到的、因黑客身份或其他机缘带来的危机中拥有自保之力，甚至是……为了探索生命更高层次的奥秘（这与医学和生物学终极目标相通），这“武道”之路，他似乎有必要去走上一遭。
更何况，冯院士的态度也很有趣。他那明显的“抢人”，固然有爱才之心，但是否也隐约知道些什么？知道李上校所谓的“锻炼”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不希望自己这块“医学良材”去走那条可能更艰难、更危险的路？
陈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选择权，从来都在他自己手里。
他不会放弃医学，那是他守护家人的盾；他需要掌握力量，那是他开拓前路的剑。
而李上校无意中递过来的这把“钥匙”，他接下了。
下一步，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或者……主动创造时机，去触碰那个名为“武道”的新世界。他知道，以李上校那种人的行事风格，既然开了口，就绝不会只是随口一说。后续，一定还会有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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