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发胶混合的刺鼻气味,混合着青春期男生们身上特有的汗味与躁动。教导主任背着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站得笔直的学生,偶尔伸出手指,挑剔地弹掉某个男生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邹知潇站在队伍中间,感觉头皮一阵发紧。发胶黏腻的触分不适,仿佛整个脑袋都被罩在一个透明的壳子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头发被强行固定的姿态,这让他想起被做成标本的昆虫,美丽却失去了生机。
“抬头!”
教导主任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邹知潇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斜前方的白觉池。他似乎察觉到了邹知潇的视线,微微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一个介于嘲笑和共谋之间的微妙表情。检查终于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结束。教导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纪检部的人扬长而去。
队伍瞬间松懈下来,抱怨声笑骂声顿时充斥了整个走廊。
白觉池的声音里带着戏谑,
“这么一收拾,还挺人模狗样的。”
周围有几个男生听见了,跟着起哄,“说得对,邹哥今天帅得可以上台演讲了!”
“是不是要去约会啊邹哥?”
邹知潇笑骂着踹了最近的那个人一脚,“滚蛋,约你个头。”
白觉池依然看着他,眼神里的戏谑渐渐褪去。
……
课间操时间,他们不得不再次站到阳光下。广播体操的音乐机械地响着,邹知潇跟着节奏抬手、转身,动作标准得像个机器人。他能感觉到汗水正顺着鬓角滑落,试图瓦解发胶的牢固防御。
课间操结束,人群再次涌动。
白觉池挤到他身边,肩并肩地往教学楼走。
“还难受?”
白觉池问,目光直视前方。
邹知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再忍忍,”白觉池说,“放学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邹知潇看见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攥得很紧,指节泛白。
回到教室,趁着还没上课,邹知潇终于忍不住,冲进厕所,拧开水龙头,把整个头伸到水柱下。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头皮,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头皮,发胶黏腻的束缚感在水流中渐渐瓦解。邹知潇闭着眼,感受着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的刺骨凉意,却觉得无比畅快。
邹知潇关掉水龙头,胡乱地抹了把脸,水珠从他湿透的发梢不断滴落。他抬头,正对上白觉池带着戏谑的目光。
“这么迫不及待?”
白觉池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重新变得柔软、凌乱地贴在额前一眼神暗了暗。
“不是说要忍到家放学?
邹知潇甩了甩头,水珠到脸上。
“忍不住了。”
他语气硬邦邦的绕过白觉池想去拿纸巾。白觉池却伸手拦了他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他面前。
“擦擦,像只落水狗。”
邹知潇愣了一下,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脸。
“彼此彼此。”
他瞥了一眼白觉池依旧一丝不苟的发型。
“你那头不也像个假发套?”
白觉池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被发胶固定着的头发,语气带着点自嘲
“是挺假的。”
他顿了顿,看着邹知潇重新变得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低了几分。
“还是这样顺眼。”
邹知潇擦脸的动作微微一顿。纸巾吸饱了水,变得绵软。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气里,那恼人的发胶味似乎终于被水流和少年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冲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