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解开心结
自那日“茶叶事件”后,阮卿卿与林既白之间那种纯粹的“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
林既白依旧指派她干各种杂活,依旧在她打碎东西时面无表情地记账,但阮卿卿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表面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比如,她偶尔忙里偷闲溜出去逛街,回来晚了,林既白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在她第二天干活时,会“恰好”多安排一些任务。又比如,她发现自己的房间里,时不时会多出一些临安城时兴的姑娘家用的零碎小物件,或是几包味道不错的点心。
阮卿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大师兄嘴上刻薄,行动上却并未真正苛待她。她想起那夜看到他独自擦拭旧剑时落寞的背影,心中那份好奇与关切便又涌了上来。
这日,客栈打烊后,伙计们都已歇下。阮卿卿提着一壶温好的酒,敲响了林既白书房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林既白清冷的声音。
阮卿卿推门进去,只见林既白正对着一幅泛黄的画卷出神。那画卷上是一个身着鹅黄衣裙、巧笑嫣然的少女,眉眼间与林既白有几分相似,眼神灵动,充满生机。
“大师兄,忙了一天,喝点酒解解乏?”阮卿卿将酒壶放在桌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幅画。
林既白迅速将画卷收起,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有事?”
阮卿卿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大师兄你好像总是一个人。那幅画上的姑娘……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林既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沉默了片刻,就在阮卿卿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声音才响起:“是我妹妹,林既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阮卿卿从未听过的沙哑与痛楚。
“妹妹?”阮卿卿有些惊讶,她在灵泽派时从未听说过大师兄还有个妹妹。
“她从小体弱,无法修炼。”林既白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空茫,仿佛陷入了回忆,“我下山,本是想赚够钱,买下传说中的‘九转还魂草’,为她续命……那几年,我拼命经营客栈,几乎不眠不休,终于攒够了钱……”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压抑的悔恨:“可就在我即将成功的前夕,客栈遭遇了对头雇来的邪修袭击……我当时不在……等我赶回来时,客栈被毁,既月她……为了护住柜台下躲藏的几个小伙计,被邪修的毒火波及……没能救回来……”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阮卿卿看着林既白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她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何如此视财如命,为何总是深夜擦拭那柄旧剑(那恐怕是他妹妹留下的遗物,或是当年对抗邪修时所用),为何身上总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孤寂与自责。
“那不是你的错,大师兄。”阮卿卿放下酒杯,声音是难得的认真与柔和,“你妹妹选择保护他人,她很勇敢。我想,她一定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自责和过去里。”
林既白猛地抬起头,看向阮卿卿。烛光下,少女的容颜明媚,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能穿透阴霾的力量。
“钱财很重要,但活着的人更重要。”阮卿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带着她一贯的跳脱,却又奇异地透着安慰,“你看,你现在把客栈经营得这么好,救了当年那些伙计,还收留了我这个麻烦精……既月师妹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林既白怔怔地看着她,心中那冰封了多年的角落,仿佛被这直白而温暖的话语撬开了一丝缝隙。他从未与人说过这些,也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这个总是闯祸、看似没心没肺的师妹,竟有着如此通透的心思。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
这一夜,书房里的灯火亮了很久。阮卿卿没有再追问,只是陪着林既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关于既月童年的趣事,说着他初下山时的艰难……
自那日后,林既白虽然依旧清冷,依旧拨弄着他的算盘,但阮卿卿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枷锁的气息,似乎淡去了些许。偶尔,在她插科打诨时,他甚至会极轻微地勾一下唇角。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共同守护的秘密与相互的理解中,日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