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空气还残留着能量躁动后的焦灼感。自称墨明的青年散修，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惊悸已逐渐被好奇与感激取代。他再次拱手，姿态比之前更加郑重：“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方才若非恩公出手，墨明此刻恐怕已身死道消。”
阿剩沉默了一下。名字？那个代表着多余和卑微的“阿剩”早已被埋葬在李家洼的废墟和血池的幻影里。他需要一个新名字，一个与过去割裂，与这铁牌、与这未知前路相称的名字。
他看着掌心那火焰状的烙印，感受着怀中铁牌沉稳的幽蓝律动，脑海中闪过那冲向高天、一同陨落的远古战魂，以及“巡天者”冰冷的警告。
“……我叫，余烬。”他抬起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残火未尽，犹可燎原。
“余烬……”墨明低声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透着一种说不清的苍凉与坚韧，与眼前这少年（虽然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那双眼睛里的东西，绝非少年人所有）的气质隐隐相合。他不再多问，转而道：“余恩公，你方才那稳定灵煞的手段，神乎其技，墨明闻所未闻。莫非是某种失传的古法？”
余烬（阿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既是散修，可知晓‘星陨之谷’？”
墨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摇了摇头：“星陨之谷？未曾听闻。是某处秘境或者古迹吗？”他见余烬不语，又补充道，“我辈散修，大多消息闭塞，只在一些固定的坊市间流转，交换些粗浅的修炼物资和情报。若论及上古秘辛、绝域险地，恐怕只有那些传承悠久的大派，或者……某些专门探寻古迹的‘掘秘者’才知晓一二。”
坊市？大派？掘秘者？
新的名词涌入余烬的耳中，勾勒出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隐藏在凡俗表象下的世界轮廓。
“最近的坊市在何处？”他问道。
墨明指了指东北方向：“由此向东偏北，约三百里外，有一处‘流云墟’，是附近几个州县散修和小门派弟子常去之地。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余烬身上那件不合体的破旧僧衣，以及空空如也的双手（除了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流云墟虽不算什么高等坊市，但里面龙蛇混杂，没有灵石或者等价之物，恐怕寸步难行。”
灵石？余烬想起了怀中那几枚边缘磨损的铜钱，显然并非此物。
墨明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布袋，递了过来：“余恩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里面是二十块下品灵石，虽不多，但在流云墟应付些日常用度应当足够。此外……”他又拿出一枚材质普通、刻着简易云纹的木牌，“这是进入流云墟的凭证，恩公且收下。”
余烬看着那布袋和木牌，没有立刻去接。他救人是顺势而为，并非图报。
墨明诚恳道：“恩公切勿推辞。若非你出手，我连同这身家性命都已不存。区区灵石和凭证，聊表心意而已。而且……”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恩公若要去流云墟，还需小心。那里虽禁止争斗，但私下里的龌龊不少。恩公手段非凡，但……毕竟形单影只。”
余烬看了他一眼，接过布袋和木牌。布袋入手颇沉，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温和而纯净的能量。木牌则没什么特殊，只是普通的桃木所制。
“多谢。”他言简意赅。
墨明见他收下，松了口气，又道：“恩公若是想去流云墟，我可为你引路。正好我也需去那里购置些材料，弥补此次损耗。”
余烬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有墨明引路，能省去他不少摸索的麻烦。
两人稍作休整，便一同上路。墨明对这片丘陵地带颇为熟悉，带着余烬穿行在较为安全的路径上。路上，余烬有意无意地问起一些关于修行界的基础常识，墨明也知无不言。
从他口中，余烬大致了解到，此方天地修行者被称为“炼气士”，主流是吸纳天地灵气淬炼己身，追求长生与力量。境界划分为引气、筑基、金丹、元婴等。宗门林立，世家盘踞，而散修则处于底层，资源匮乏，前途渺茫。像墨明这样只得残篇自行摸索的，更是散修中的大多数，随时可能走火入魔或死于非命。
而“灵石”，则是炼气士间的通用货币，既可辅助修炼，也能用于布阵、驱动法器等等。
这些信息，如同为余烬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与他之前经历的“仙”、“观测者”、“巡天者”相比，这个“炼气士”的世界，似乎更加“接地气”，但也同样充满了残酷的竞争与无形的壁垒。
数日后，两人抵达了一片雾气缭绕的山峦外围。
墨明指着前方看似寻常的山谷入口道：“余恩公，前面就是流云墟了。坊市入口有迷阵遮掩，需凭此凭证方能进入。”他晃了晃手中的木牌。
山谷入口处，果然有淡淡的能量波动。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各异、气息强弱不等的人，手持类似的木牌，身影没入雾气中便消失不见。
余烬能感觉到，怀中的铁牌在这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排斥感，似乎对这里的能量环境并不喜欢。掌心的烙印则毫无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对墨明点了点头。
“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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