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郡孤女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拂过稷下学院的庭院，也吹动了少年们出游的心思。

　　周瑜以回家探亲为由，邀请了诸葛亮、司马懿和元歌同游江郡。江郡地处水乡，风光秀丽，又兼具繁华，对于久居学院的几人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放松去处。

　　诸葛亮自然是欣然应允，还没出发就开始研究江郡的风土人情，嘴里念叨着要尝尝当地最有名的鱼羹。元歌虽沉默寡言，但也默默收拾好了行囊，显然也对这次出行抱有期待。

　　只有司马懿，起初有些犹豫。他不太习惯人多热闹的地方，尤其是江郡靠海，那片辽阔而深邃的水域，总让他莫名地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梦魇中偶尔闪过的、被海水淹没的城池。

　　但架不住诸葛亮的软磨硬泡，加上周瑜那句“江郡的夜景极美，仲达不去看看可惜了”，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行四人踏上旅程，气氛倒也融洽。周瑜熟稔地介绍着沿途的景致，偶尔与诸葛亮斗上几句嘴，争论着兵法策略或是魔道理论。元歌依旧话少，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手指却在袖中无意识地比划着，像是在操控无形的傀儡。

　　司马懿则走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听着他们的交谈，偶尔插上一两句毒舌的点评，总能让诸葛亮噎一下，然后气鼓鼓地瞪他，却又无可奈何。

　　这日，他们行至江郡郊外一处僻静的渡口，准备乘船前往周瑜家所在的城镇。岸边停着几艘乌篷船，水波荡漾，芦苇丛生，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就在众人准备登船时，司马懿的脚步顿住了。

　　他听到一阵极轻的啜泣声，像是个孩子在哭。

　　“怎么了，仲达？”诸葛亮最先发现他的异样，走了过来。

　　司马懿没有说话，只是循着声音望去，目光落在了芦苇丛深处。那里似乎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走了过去，拨开半人高的芦苇，果然看到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女孩，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小声地哭着。她穿着一身不算差的布料，只是沾了些泥土，头发乱糟糟的，一双大眼睛红红的，满是惊慌和无助。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司马懿的声音不算温柔，但也没有平日的冷硬。

　　小女孩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哭声顿住，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他。那是一张很精致的小脸，只是此刻挂满了泪痕，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我找不到家了……”小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周瑜和元歌也走了过来，看到这情景，都有些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周瑜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他平日里虽爽朗，但对小孩子倒有几分耐心。

　　小女孩摇了摇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他们都叫我莹儿……我忘了回家的路了……”

　　“莹儿？”诸葛亮皱了皱眉，“你还记得家里人长什么样子吗？或者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莹儿咬着嘴唇，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要找……找一个地方……”

　　看来这孩子是走失了，而且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连记忆都有些模糊。

　　几人面面相觑。带着一个迷路的孩子显然会给行程带来不便，但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谁也做不到。

　　“先带她一起走吧。”司马懿率先开口，“到了前面的城镇，再问问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

　　诸葛亮立刻点头附和：“我同意。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周瑜也没意见，元歌更是没什么表示，算是默认。

　　于是，原本四人的队伍，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莹儿起初很怕生，总是紧紧挨着看起来最“无害”的元歌，但元歌性子冷淡，只是偶尔用眼神安抚她一下。反倒是司马懿，虽然话少，却会在她走路不稳时伸手扶一把，在她渴了的时候递过水壶，渐渐的，莹儿对他的戒备少了些。

　　到了城镇，周瑜和诸葛亮立刻托人打听有没有丢失女童的人家，却都没有消息。莹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家，情绪低落了不少，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眼神空洞。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客栈住下。司马懿被安排和诸葛亮一间房，莹儿则由客栈的老板娘帮忙照看，睡在隔壁。

　　半夜，司马懿被一阵细微的动静吵醒。他本就浅眠，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察觉。侧耳一听，似乎是隔壁传来的哭声，是莹儿。

　　他皱了皱眉，起身披了件衣服走了过去。老板娘已经睡着了，莹儿却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小声地哭，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是做了噩梦。

　　“又怎么了？”司马懿走到床边。

　　莹儿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抽噎着说：“我……我听到声音了……”

　　“什么声音？”

　　“大海……大海里有魔鬼在说话……”莹儿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它说……要带我走……家里人都不信我，说我乱说……可是我真的听到了……”

　　大海？魔鬼？

　　司马懿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自己的梦魇，想起了那些莫名的声音。这孩子……难道也和自己一样？

　　他沉默了片刻，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别怕，这里离海远，它找不到这里来。”

　　莹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确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哭声渐渐止住了，但还是紧紧抓着司马懿的衣角，不肯松手。

　　司马懿没办法，只能坐在床边陪着她，直到她重新睡熟。

　　看着莹儿熟睡的小脸，司马懿的心情有些复杂。这孩子身上，似乎有太多和他相似的地方——那种不被理解的恐惧，那种被莫名力量纠缠的无助。

　　第二天一早，司马懿找到周瑜和诸葛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孩子的情况不太对劲，她总说能听到海里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江郡靠海，继续待在这里恐怕对她不好。我想先带她离开，去内陆看看，或许能让她好受些。”

　　诸葛亮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现在就走？我们的行程才刚开始……”他原本还想着和仲达一起在江郡多待几天，好好逛逛。

　　周瑜也有些意外，但看到司马懿认真的神色，以及想到莹儿昨晚恐惧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也好。那你们路上小心，我会让人继续打听她家人的消息，有消息立刻通知你们。”

　　诸葛亮看着司马懿，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失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司马懿会因为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孩子，就突然改变行程。在他看来，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司马懿看出了他的情绪，却没解释太多。有些感受，他无法对诸葛亮言说，就像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梦魇，无法解释脑海里那些奇怪的念头一样。

　　“等安顿好她，我会回稷下的。”司马懿留下这句话，便去收拾东西，准备带着莹儿离开。

　　诸葛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他想开口挽留，想问问为什么不能等等，为什么非要这么急，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行了，看你那表情，活像被人抛弃了似的。人家司马懿这是带‘女儿’跑路了，暂时不要你这个‘好友’了。”

　　本是句玩笑话，却像一根针，刺中了诸葛亮心里最敏感的地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表情管理都险些失控。

　　元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袖中的木偶。

　　司马懿很快带着莹儿离开了客栈。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带着不解和委屈，一直追随着他。

　　他心里叹了口气。诸葛亮这别扭的性子，怕是又要闹上好一阵子了。

　　但他别无选择。看着身边紧紧跟着他、眼神里充满依赖的莹儿，司马懿觉得，自己必须先带她离开这里。

　　或许，这不仅仅是在帮她，也是在帮自己——帮那个同样被困在黑暗与异响中的自己，寻找一条可能的出路。

　　江郡的风依旧和煦，但对于司马懿和莹儿来说，前路却充满了未知。而对于留在原地的诸葛亮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分别，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圈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