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酒会散场时，天已微亮。

高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指尖摩挲着口袋里那个丝绒盒子，心跳依旧紊乱。盒子里是他准备了很久的袖扣，设计简约却暗藏心思——上面刻着沈文琅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他原本计划在明天沈文琅的生日宴上，借着送礼物的契机，把藏了多年的心意说出口。可昨晚那位“九爷”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他原本坚定的决心生出了一丝动摇。

那位九爷的眼神太沉，那句“很好听的名字”也太过突兀，让他整夜都有些心神不宁。

“别想了，高途。”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明天，该说的还是要说。”哪怕结果早已预见，他也想给自己这段漫长的单恋，一个像样的交代。

第二天傍晚，沈文琅的生日宴在私人会所举行。高途提前到场，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细节，小到餐品的摆盘，大到宾客的席位，都力求完美。他穿着和昨晚一样的西装，只是领带换成了沈文琅偏爱的藏蓝色，口袋里的丝绒盒子被他攥得温热。

沈文琅到场时，身边跟着那位世交千金林薇薇，两人言笑晏晏，看上去格外登对。高途压下心头的涩意，走上前恭敬地递上一杯香槟：“沈总，生日快乐。”

沈文琅接过，随意道了声谢，目光却始终落在林薇薇身上，对高途递来的礼盒视若无睹。

高途的手指蜷了蜷，将盒子又往前提了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沈总，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礼物。”

就在沈文琅即将开口的瞬间，会所的门被推开。

洛无尘走了进来。

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西装，只是今天换了深黑色，更衬得他肤色冷白，气质孤高。他身后跟着助理，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长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全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聚焦过去，连沈文琅和林薇薇的交谈也停了下来。

“九爷？”沈文琅脸上闪过惊讶，随即快步迎上去，“您怎么来了？事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亲自去接您。”

洛无尘淡淡颔首，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高途身上。高途正低着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丝绒盒子，侧脸的线条透着一股倔强的落寞。

“听说沈总生日，过来送份礼。”洛无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示意助理将礼盒递给沈文琅，“一点心意。”

沈文琅连忙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限量款的钢笔，笔身镶嵌着细碎的钻石，低调奢华，显然是花了心思的。他受宠若惊：“九爷太客气了，这份礼太重了……”

洛无尘没接他的话，转而看向高途，语气平静无波：“沈秘书好像也准备了礼物？”

高途猛地抬头，对上洛无尘的视线，心跳骤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脸颊有些发烫：“没、没什么……就是份小礼物。”

沈文琅这才注意到高途手里的盒子，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说了不用给我准备这些，你把工作做好就行。”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高途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指尖的盒子仿佛有千斤重。

就在他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时，洛无尘忽然开口了。

“沈总这话就不对了。”洛无尘的目光落在沈文琅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下属的心意，无论轻重，都该被尊重。何况，我看沈秘书这份礼物，倒是比我的更用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沈文琅的脸色僵了一下。他不敢反驳，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洛无尘的视线重新回到高途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柔和了一瞬：“既然是心意，不妨打开看看。”

高途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位九爷为什么要帮自己，甚至隐隐觉得，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攥着盒子的手指微微颤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洛无尘鼓励的目光下，慢慢打开了盒子。

精致的袖扣躺在丝绒里，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洛无尘看着那对袖扣，目光在上面的字母缩写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抬眼看向高途，语气平静：“设计不错，很适合沈总。”

他没有点破那缩写的含义，却像是在给高途一个台阶。

高途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在沈文琅的冷漠和全场若有若无的打量中，这位只见过一面的九爷，竟然成了唯一给他人情味的人。

沈文琅见状，也不好再驳九爷的面子，不情不愿地接过袖扣：“谢了。”说完便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侍者，显然没打算戴。

高途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段感情，是真的该结束了。

宴会继续，高途像个透明人一样穿梭在宾客之间，只是脚步有些虚浮。他找了个借口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闷痛。

“需要这个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的温度熨帖着指尖的冰凉。

高途抬头，看到洛无尘站在身边，夜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那双墨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九爷……”高途接过水杯，声音有些沙哑。

洛无尘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霓虹，淡淡开口：“不值得。”

高途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眼眶瞬间红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可被人这样直白地戳破，还是忍不住鼻尖发酸。

“您怎么会……”他想问您怎么会知道，却又觉得问不出口。

洛无尘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好的感情，是让人觉得自己值得，而不是一直委屈自己。”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很好，高途。”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一次次被沈文琅忽视、冷落后，认真地告诉他“你很好”。

高途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他狼狈地别过脸，想掩饰自己的失态，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洛无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递给他一张干净的手帕。

露台上很安静，只有晚风拂过的声音，和高途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洛无尘看着他颤抖的背影，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比他想象中更让人心疼，也比剧情里更倔强。

他抬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最终却只是收回手，插进口袋里。

不急。

救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有的是时间，让这个总是围着别人转的傻瓜明白，他自己本身，就足以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而他，会是第一个给与这份温柔的人。

宴会结束后，高途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沈文琅，而是提前离开了。他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洛无尘清冽的声音：“我在你公寓楼下，送你回来的司机说你没上车。”

高途一愣，抬头看向公寓楼门口，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那里，车灯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九爷，您怎么……”

“上来。”洛无尘的声音不容置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高途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宾利，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不知道这位九爷想跟自己谈什么，但他心里清楚，从今晚开始，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那辆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