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祁那番看似让步、实则画地为牢的“承诺”,像一张柔软却坚韧的蛛网,将江凌陌轻轻包裹。精灵可以回来(虽然不能随身带),自由有限度(只能在所谓“源之庭院”范围),强迫变互动(奖励机制未知)……每一条都精准地挠在他最在意的地方,却又留下了足够多的控制和不确定性。
这根本不是妥协,这是更高明的驯化!
江凌陌不傻,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接受了这个框架,他就真的成了被圈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看似有了些许扑腾的空间,实则永远飞不出掌控者的掌心。那些变态的“喜爱”会以更加“温和”的方式渗透进来,直到他彻底习惯、依赖,甚至……斯德哥尔摩般地回应。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心底那点微弱的反抗火苗,在短暂的迷茫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看清了这“温柔陷阱”的本质而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趁着他们似乎“放松警惕”、以为他已经接受现状的时候,再赌一次!
跑!
目标不再是那危机四伏的镜之回廊或炽热沙漠,而是薛祁口中的“源之庭院”范围!他要知道这个所谓的“家”到底有多大,边界在哪里!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漏洞!
接下来的几天,江凌陌表现得异常“乖巧”。
他不再炸毛,不再明显反抗,对于薛祁安排的“适应性互动”(比如在叶耀的“监护”下,在庭院里散步;或者配合苏鹤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数据采集),他都默默接受,只是那双灰色的眼眸里,少了之前的惊恐,多了几分沉静的观察。
他仔细记下走过的每一条路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源之庭院”并非他想象中阴森恐怖的魔窟,反而景色瑰丽奇绝,有流淌着星辉的河流,有生长着发光植物的森林,有悬浮在空中的水晶山峦……美得如同幻境,却也安静得可怕,除了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生命迹象。
他试图寻找边界,但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似乎都会绕回核心区域,或者遇到无形的、柔和的能量屏障。薛祁没有限制他在庭院内的活动,但这庭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没有明显出口的迷宫。
他的精灵们被安置在了一片模拟它们各自栖息地的美丽区域。魔幻假面喵在幽光花海,冰晶苍龙兽在极光冰原……他能通过苏鹤提供的实时影像看到它们,它们看起来安然无恙,甚至因为环境优渥而显得更加神采奕奕。但他无法真正接触到它们,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坚不可摧的能量壁障。每次他隔着壁障看着伙伴们,心脏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必须出去!
带着它们一起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在他心中越烧越旺。
他注意到,每次薛祁或者唐诺这类拥有空间能力的存在进出“源之庭院”时,并非通过某个固定的“门”,而是在庭院中央那片最璀璨的“星辉广场”上空,直接撕裂空间,形成一个短暂的能量漩涡。
那里,或许是唯一的“出口”!
但那里也是守卫最森严、能量最不稳定、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机。
机会很快来了。
薛祁似乎为了进一步“安抚”和“取悦”他,决定在星辉广场举办一场小型的“聚会”。几乎所有核心成员都会到场,连一向神出鬼没的唐诺和程轩都表示会露面。叶耀更是兴奋地表示要准备“惊喜”。
江凌陌心中一动。就是现在!
聚会当天,星辉广场被装点得更加梦幻(虽然本来就很梦幻)。悬浮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流淌的星辉河流被引入了广场,如同一条发光的丝带。各种奇异的、散发着诱人香气(但对江凌陌来说可能致命)的美食和美酒摆放在水晶长桌上。
核心成员们果然陆续到场。薛祁难得换下了一身黑,穿着一件暗纹流转的深紫色长袍,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雍容。叶耀正在兴奋地调试着一个能投影出滑稽幻象的装置。林墨变幻着各种华丽的造型,和白洛、江歌等女性成员谈笑(如果那种扭曲的声音能算谈笑的话)。连苏鹤都暂时放下了数据板,血瞳中似乎带着一丝……研究的兴趣?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带着点……温馨(?)的假象。
江凌陌被薛祁带在身边,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礼服(被迫换上的),银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头顶的猫耳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身后的尾巴也僵硬地垂着。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对递到面前的、散发着诡异能量的“果汁”露出了一个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忍……
必须忍住……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最关键的时刻。
终于,在聚会气氛最“热烈”(相对而言),叶耀的滑稽投影引得连薛祁都嘴角微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瞬间——
江凌陌动了!
他猛地甩开了薛祁看似随意搭在他肩上的手,像一道离弦的箭(虽然腿短,但憋足了劲),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广场中央、那个平时空间漩涡最常出现的位置,疯狂冲刺!
他甚至没有规划路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到那里!引动印记!撕开空间!跳进去!
“!”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谁也没想到,在看似已经“认命”、甚至开始“融入”的此刻,这只小猫咪竟然还敢、还能爆发出如此决绝的反抗!
叶耀的投影僵住了。
林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白洛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连苏鹤的血瞳都瞬间锁定了那道飞奔的白色小身影!
薛祁的血瞳中,错愕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混合着震怒、失望、以及一丝……被彻底挑衅后的冰冷火焰所取代!
“江凌陌!”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广场上炸响!
与此同时,江凌陌已经冲到了广场中央!他毫不犹豫,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和意志,疯狂引动额头的【阿撒托斯】印记!
嗡——!
印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混乱而弋强大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干扰着周围稳定的空间结构!
不够!还不够!
他感觉到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急速逼近!薛祁的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紫色的闪电!
快啊!快打开啊!
江凌陌在心中疯狂呐喊,嘴角甚至因为用力而溢出了一丝鲜血!
终于——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
在他面前,空间被强行撕开了一道不规则的口子!口子后面不是有序的维度通道,而是狂暴的、五彩斑斓的、充满了毁灭性能量的空间乱流!
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
江凌陌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没有任何犹豫,纵身就要往那乱流中跳去!
然而——
就在他起跳的瞬间,一条银灰色的、柔软而坚韧的猫尾巴,却“啪”地一下,被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死死攥住了尾根!
!!!
是薛祁!
他终究还是快了一步!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剧痛(伤口初愈)、酥麻(尾根敏感)和绝对掌控力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江凌陌的全身!他刚刚跃起的身形猛地一滞,整个人被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拖了回来!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呼,重重地摔回地面,摔得眼冒金星。
而那道被他强行撕开的空间裂隙,因为失去了能量支撑,在他眼前迅速弥合、消失。
完了……
又一次……失败了……
江凌陌趴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薛祁攥着他尾巴根的手,收得是那样紧,仿佛要将他的尾椎骨都捏碎。周围的空气冰冷得如同实质,所有核心成员的目光,都如同利剑般落在他身上。
薛祁缓缓蹲下身,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那双血瞳中,不再有任何伪装的温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和怒意。
“看来……”薛祁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江凌陌看着他,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甘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跑路,再次失败。
而这一次,等待他的,恐怕将是真正意义上的……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