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零森北辰那沉寂的目光冻住了。
“收养的孩子”……这几个字在苏怜微的脑海中嗡嗡作响。零森北辰,那个曾经站在聚光灯顶峰的人,如今竟成了三个少年的监护人?这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无法消化。
名叫沐月的女孩完全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几步跳到苏怜微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欢迎:“怜微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是零森沐月!”
她的热情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些许凝滞的空气。
相比之下,楼梯口的男孩——零森辰星,则冷静得近乎淡漠。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像最精密的仪器,在苏怜微身上扫过,然后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零森辰星。”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你、你们好……”苏怜微有些局促地回应,感觉自己像闯入了一个秘密基地的外来者。
“北轩,你的画完成了吗?”零森北辰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许久未调音的琴弦。他没有看苏怜微,仿佛她并不存在。
零森北轩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抱着画板的手指微微用力:“还、还没有……”
“那还不去?”依旧是平淡无波的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北轩像是得到了指令,低声对苏怜微说了句“学姐你先坐”,便抱着他的画板,快步走向了里面一个房间。
沐月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辰星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合上书,从楼梯上走下来,动作安静得像一只猫。
“我去准备晚饭。”辰星说着,径直走向了厨房方向,那熟稔的姿态,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客厅里,只剩下苏怜微,以及依旧站在窗边的零森北辰。沐月左右看看,最后还是选择跟着辰星去了厨房,留下苏怜微独自面对这片低压中心。
尴尬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苏怜微攥紧了书包带子,鼓起勇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零森……先生。北轩他,在学校……”
“这不关你的事。”
她的话被生硬地打断。
零森北辰缓缓转过身,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她脸上。那里面没有感激,没有欢迎,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离。
“谢谢你刚才帮了北轩。”他的语气公式化,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但这里不欢迎外人。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接近北轩,以及这个家的任何人。”
逐客令,清晰而直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
苏怜微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是窘迫,也有一丝被冒犯的微怒。她只是好心帮忙,并没有任何企图。
“我明白了。”她挺直背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打扰了。”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有些快。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厨房的方向隐约传来沐月压低的声音:“……北辰哥也是,干嘛那么凶……”
然后是辰星更低的、冷静的回应:“保护机制。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苏怜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保护机制……他现在的样子……
她忍不住,在拉开门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零森北辰已经重新转向了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身上,将那孤寂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融进这满室的昏暗里。他微微低着头,肩膀的线条紧绷着,仿佛承载着无形的、千斤重的压力。
那一刻,他不再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巨星,也不是刚才那个冷漠下逐客令的监护人。他更像一个……被困在时间牢笼里的迷途者,独自对抗着整个世界的荒芜。
“砰。”
轻轻的关门声,将她与那个奇异的世界暂时隔绝。
回家的路上,苏怜微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零森北辰冰冷的眼神,北轩沉默的坚韧,沐月毫无阴霾的笑容,辰星超乎年龄的洞察力……还有那个词——“收养的孩子”。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零森北辰”四个字。
页面跳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几年前他站在巅峰时期的舞台照片。照片上的他,手持话筒,眼眸璀璨如星辰,笑容自信张扬,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舞台。与刚才那个苍白、沉寂、眼神枯槁的男人,判若两人。
相关的新闻,大多停留在几年前那场“意外”。报道语焉不详,只说他因故退出乐坛,再无音讯。评论区里,偶尔还有不死心的老粉丝在询问他的下落,更多的则是唏嘘和遗忘。
苏怜微关掉手机,抬头看向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刚刚探出头,在都市的霓虹下显得有些黯淡。
她忽然想起了辰星说的那个词——保护机制。
他在保护什么?是保护那三个孩子,还是……在保护那个曾经破碎的自己?
而那个站在窗边,与整个世界背道而驰的孤寂背影,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她恐怕无法轻易地将今天的一切,仅仅当作一场偶遇了。
这颗陨落的星辰,和他轨道上那三颗依偎着他的小星星,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在她面前,揭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