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幻影的引擎盖还留着道浅痕,像片被碾碎的落叶——那是方才柠宝从三楼窗台坠落时,先砸在引擎盖再滚落到地的印记。
司振雄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家伙,指腹一遍遍抚过她沾着尘土的小胖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孩子的眉眼太像了。
翘挺的鼻尖沾着血痂,却依旧能看出那股子倔强的弧度;眼尾微微上扬,闭着眼时也像含着星光,连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滚落的轨迹都和记忆里司煜宸三岁时一模一样。
他甚至能数清她左眼角那颗芝麻大的小痣,与司家老宅相册里,司煜宸周岁照上的痣分毫不差。
任何人老爷子,市中心医院还有五分钟!
司机老陈的声音带着颤,油门踩到底,宾利慕尚在车流里划出银色弧线,真皮座椅都因急刹微微晃动。
司振雄怀里的柠宝突然哼唧一声,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玉佩,指甲缝里还嵌着墙皮碎屑。
司振雄轻点,慢点拐。
司振雄的声音放得极柔,生怕颠着怀里的小人儿。
他摸出帕子,想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又怕弄疼她,帕子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颊边的灰尘。
小家伙大概是疼极了,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小嘴抿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猫,连呜咽声都细若蚊蚋。
这模样,让司振雄想起司煜宸小时候。
那孩子三岁时从假山上摔下来,额头磕出个大口子,也是这样咬着唇不吭声,只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倔得让人心疼。
司振雄查!立刻查城西那栋老居民楼的住户信息。
司振雄对着电话沉声吩咐,指尖却温柔地蹭了蹭柠宝冰凉的小耳垂。
司振雄尤其是带两岁左右女童的单亲家庭,姓名、身份证号、入住时间,十分钟内我要看到结果!
电话那头的特助不敢怠慢,连声应下。
司振雄挂了电话,目光又落回柠宝脸上。
她的呼吸很弱,胸口起伏像风中的蒲公英,每一次起伏都揪着他的心。
三年前那个雨夜,司煜宸从一场商业酒会后失踪了整整一夜,归来时衬衫上沾着陌生的香水味,脖颈处还有道浅浅的抓痕,任他怎么问都只说“喝多了,记不清”。
当时他只当是儿子在外面逢场作戏,没再多问,如今算来,这孩子的年纪恰好对得上——两岁三个月,不多不少。
司振雄小丫头,撑住啊。
司振雄用胡茬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发哑。
司振雄爷爷带你吃甜糕,吃那种裹着芝麻的,你爸爸小时候能一次吃三个。
柠宝似乎听懂了,睫毛颤了颤,嘴角动了动,像是在说“要吃”。
车刚滑进医院急诊楼的专用通道,早已等候的医护人员立刻推着担架围上来。
为首的张主任看到司振雄怀里的孩子,脸色一凛。
任何人司老,这是?
司振雄别问那么多,救人!
司振雄小心翼翼地将柠宝递过去,小家伙的胳膊突然勾住他的袖口,像抓住救命稻草。
他的心猛地一揪,拍了拍她的小手。
司振雄爷爷在,不跑,你乖乖跟医生叔叔走,好不好?
柠宝的小手松了松,被护士抱上担架时,突然发出一声细碎的哭腔。
柠宝妈妈……
司振雄的脚步顿了顿。
是啊,这孩子的妈妈呢?那个能养出这么乖巧孩子的女人,又是谁?
急诊室的红灯“啪”地亮起,将走廊映得一片猩红。
司振雄站在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指尖的颤抖。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司煜宸的号码,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传来男人清冷中带着不耐的嗓音。
司煜宸爸,我在开董事会。
司振雄董事会暂停。
司振雄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司振雄立刻来市中心医院急诊楼,你可能有个女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明显的不信。
司煜宸爸,我没有时间陪您玩这种催生的把戏。
司振雄谁跟你玩把戏!
司振雄的声音陡然拔高,拐杖重重磕在地面,发出“咚”的闷响。
司振雄这孩子现在就在抢救室,右眼角有颗痣,笑起来左边有个梨涡,跟你三岁时的照片几乎复刻!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现在就给我滚过来!
他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司家三代单传,到了司煜宸这代,他都快七十了还没抱上重孙。
这孩子若是真的,便是司家的命根子,别说砸钱,就算让他把半壁江山赔上,他也心甘情愿。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打开,司振雄猛地抬头,却见特助拿着平板跑过来。
任何人老爷子,查到了!那栋楼三楼确实住着一户单亲家庭,母亲叫沈知知,女儿叫柠宝,两岁三个月……
司振雄沈知知?
司振雄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任何人资料显示,沈小姐三年前在星辉酒店做过兼职服务生。
特助滑动着平板。
任何人就是您说的,司总参加酒会的那家酒店。
司振雄的心脏重重一跳,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突然笑了。
他就说这孩子看着亲,原来真是司家的血脉。
司振雄去,把这位沈小姐请来。
他对特助吩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司振雄客气点,就说她女儿在这里,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