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滴。
我抱紧白芷，听着头顶天花板上不断落下的水珠声。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可我就是找不到伤口在哪儿。
另一个“我”站在五步开外，嘴角挂着冷笑，像是在看一场早就写好的戏。
“你还不明白吗？”他开口，声音和我一模一样，“她从来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她。”
洛青璃突然拔剑刺向我怀里的白芷。我本能地侧身躲开，却看到她袖口露出一道暗红印记——那是医仙谷的传承印记，我曾在老者身上见过。
记忆突然翻涌。
那天在医仙谷废墟里，我抱着奄奄一息的白芷，她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我没听清的话。现在想来，她的气息在那时就开始不对劲了。
“你骗我。”我盯着白芷苍白的脸，喉咙发紧。
她睫毛颤动，慢慢睁开眼。那双眼睛里有泪光闪动，却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给重伤的野兔包扎伤口的样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明明自己都快哭出来了，还要强忍着给别人安慰。
“我没有。”她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我只是……想救你。”
玄无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看看她是怎么背叛你的！”
天花板上的血字开始扭曲，最后凝成一幅画面：我在草药房觉醒那天，白芷站在丹阁屋檐下，手里攥着一枚玉简。我认得那个玉简，正是后来导致周启惨死的那一枚。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我感觉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白芷挣扎着坐起来：“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柳长歌把我叫去，说你是逆道古玉选中的人。他说……说只有我能接近你。”
我松开手，她跌坐在地上。她伸手想拉我，却被我躲开。
“但我真的喜欢你。”她眼泪掉下来，“不是任务，不是为了医仙谷，就只是因为是你。”
洛青璃突然喊：“小心！”
我回头，看到另一个“我”已经冲到面前。他手掌漆黑，直取我心口。
我抬手格挡，黑气顺着胳膊蔓延，烧得皮肉滋滋作响。
“这就是你的软肋。”他狞笑，“你以为你在对抗命运，其实你早就在命运的圈套里了。”
我咬牙催动体内力量，掌心腾起幽蓝火焰。两股力量相撞，整个空间都在震颤。石壁上的刻痕一道道崩裂，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
白芷突然扑过来，把我推开。她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却对着我笑：“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我愣住了。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前世的记忆碎片闪过，有个白衣女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她是谁？为什么和白芷的声音如此相似？
“你们都在我的识海里。”玄无极的声音忽远忽近，“看看你们最不愿面对的事。”
空间再次扭曲。
我看到自己跪在祠堂里，父亲举着家法要打我。母亲冲过来挡在我面前，她转身对我笑：“别怕，娘带你回家。”
那一棍子砸在她背上，她吐了血，却还是笑着说：“别怕……”
“住口！”我大吼，黑气从周身喷涌而出。
洛青璃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夜霜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她单膝跪地，双手结印，暗影在我们周围织成一道屏障。
“林烬，清醒点！”洛青璃的声音透着焦急，“这不是真的！”
可那些画面太真实了。
白芷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和母亲……
不，不对。
我猛地低头看白芷，她胸口的血迹是新的，可我刚才明明没看到伤口。她的气息也不对劲，像是故意压得很弱。
“你……”我刚开口，她突然抓住我的衣角。
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而是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愧疚。
“林烬，”她轻声说，“你相信我吗？”
我怔住。
这个问题太简单，却又太难回答。
我想起她在丹阁帮我偷药材，在医仙谷为我挡下致命一击，在冰湖边守了我三天三夜。可我也记得柳长歌说她是被派来接近我的，记得她在玉简出现时的反应。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她点点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她突然凑近，额头轻轻贴在我的额头上。
那一刻，我闻到了她发间的药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呢？”她贴着我说，“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就只想陪你走到最后呢？”
我僵在原地。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像在确认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就算不信我，也别放弃你自己。好吗？”
我还没说话，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白芷！”我扶住她。
她摇摇头，眼神有些涣散：“林烬……你看，我的血是热的……不是幻象……我是在活着……”
她说话断断续续，像是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精力。
我抱紧她，感觉她身体越来越凉。
“坚持住，”我说，“我会救你。”
她轻轻笑了：“你总是这样……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要撑着去救别人……”
她手指勾住我的衣襟，力气不大，却紧紧抓着。
“林烬，”她低声说，“你知道吗……我最怕的，不是死……是我死了以后，你会变成一个人……”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抱起她，站起身。
“白芷不会死。”我对那个“我”说，“她不会。”
他嗤笑一声：“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住她？”
我不理他，转头看向洛青璃和夜霜。
“带我们离开这里。”我说。
他们对视一眼，点头。
我抱紧白芷，跟着他们往前走。
越往前走，空气就越冷。四周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色液体，像是在哭泣。
“这是玄无极的识海。”洛青璃说，“我们要找到出口。”
“出口在哪儿？”我问。
“在你心里。”夜霜说，“只有你才能决定要相信什么。”
我不懂她这话的意思，但现在也没时间细想。
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光。
是一扇门。
门上刻着两个字：回家。
我记得，这是母亲常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伸出手，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白芷突然睁开了眼。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别进去！”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愣住。
她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吓人：“那里……不是出口……是玄无极设的陷阱……他会借你对母亲的执念……吞噬你……”
我看着她，她的眼里全是焦急和恐惧。
“林烬，”她抓着我说，“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沉默片刻，松开了手。
下一秒，那扇门轰然碎裂，里面涌出无数黑色触手，朝我们扑来。
“跑！”夜霜喊。
我们转身就跑，身后的空间开始塌陷。
黑气追着我们，越来越近。
我抱着白芷，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撑住……”我轻声说，“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前面又出现一道门，这次是金色的。
没有字。
“这次是真是假？”我问。
白芷靠在我肩上，声音微弱：“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信我……我们就一起跳过去……”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如果你信我”。
这不仅是她的选择，更是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她跃进那道金光。
\[未完待续\]金光吞没视线的刹那，我听见白芷在我怀里轻笑一声。
那笑声很奇怪，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松开的叹息。我想低头看她，却发现身体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洛青璃和夜霜的身影在光中扭曲成细长的影子，她们想抓住我的衣袖，却在指尖触到布料前碎成了烟雾。
"林烬。"
白芷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靠在我胸前，双手环住我的脖颈。
我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药香，混着血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
"你感觉到了吗？"她没有放开我，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空气里有铁锈味。"
我确实感觉到了。不只是铁锈味，还有潮湿的霉味，像是地下酒窖里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那种腐朽气息。
怀里的白芷突然变重了。
不是幻觉，是真的重。她的手臂收紧，指甲陷进我的皮肤。我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听到她的呼吸声。
"白芷？"
她仰起脸，眼睛映着金光，像两团跳动的火。
"你说过会信我一次的。"她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可眼神冷得像冬夜里的井水，"现在呢？"
我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陷入地面。低头看去，原本光滑的石板变成了无数只苍白的手掌，正一寸寸将我和白芷拖向某个看不见的深渊。
她不挣扎，反而笑得更深了。
"你看，"她抬手指着上方，"那些手都是你的。"
我抬头，看见密密麻麻的手臂从虚空中垂下，每一只都长得和我的手一模一样。它们互相缠绕，在我们头顶织成一张巨大而扭曲的网。
"这是哪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的识海最深处。"白芷的指尖划过我的喉结，凉得刺骨，"也是玄无极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那些手掌突然停住了动作。
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太阳穴发疼。白芷的呼吸变得清晰可闻，每一次吐息都在我颈侧留下湿润的痕迹。
"你有没有想过，"她忽然凑近，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为什么偏偏是我能带你来到这里？"
我的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她笑了，笑声很轻，却让我脊背发凉。
"因为你早就认出我了，林烬。"她慢慢直起身，指尖抚过我的眉骨，"从你在丹阁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认出我是谁了。"
我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为了救我觉醒逆道古玉？"她的手指突然用力，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她的眼睛，"你以为那是偶然吗？你以为你是在对抗命运？"
那些手掌又开始动了。
不是往下，而是往上。它们托着我们缓缓上升，朝着那片金光的尽头飘去。
"要到了。"白芷松开我，转头看向四周，"等我们上去，你会看到真相。"
"什么真相？"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上方越来越亮的光晕。那光芒映得她脸色发白，像是某种即将消散的影子。
"林烬，"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果等下你觉得痛苦，就掐住我的手腕。我会带你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光就已经吞没了我们。
然后我看到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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