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褪去,我看到了母亲。
她坐在破旧的草屋中央,手里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裳。阳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她鬓角的银丝上,一闪一闪地跳动。墙角的老木柜还摆着那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娘。"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回来啦?"
我迈步想上前,却被怀里的白芷轻轻拉住。她的手很凉,像是冰水泡过。我低头看她,她正盯着母亲,眼神里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感觉到了吗?"她贴着我的耳廓轻声说,"空气里的铁锈味变重了。"
我这才注意到不对劲。屋子里确实有股怪味,像是陈年血迹混着霉烂的稻草。母亲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这是假的。"白芷的手指在我掌心画圈,"林烬,别相信你看到的。"
我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了。母亲还在补衣服,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格外清晰。那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她也是这样坐在床边,一边缝补一边哼着小曲。
"你看,她多温柔啊。"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玄无极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身上黑气缭绕,"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吗?"
"闭嘴!"我吼道。可越是喊,眼前的画面就越真实。母亲抬起头冲我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我几乎要冲过去抱住她了。
白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林烬,"她的声音很急,"你还记得那天在医仙谷废墟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我想摇头,却发现身体动不了。母亲的身影开始模糊,但那笑容依然清晰可见。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鼓。
"你说过要信我的。"白芷的手指掐进我的皮肉,"现在也一样。"
她突然松开我,转身面对玄无极。我这才发现她的袖口沾满了血,暗红的血渍一直蔓延到手肘。
"够了。"她冷冷地说,"别再拿她的样子骗他了。"
玄无极嗤笑一声:"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是谁?他心里只装得下这个女人。"
"是吗?"白芷慢慢转过身,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那你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真相?"
我感觉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母亲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墙角的老木柜发出咯吱声响,裂开一道缝,涌出黑色的液体。
"林烬,"白芷走到我面前,伸手捧住我的脸,"看着我。"
她的手掌微凉,指尖有些发抖。我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你认出她了,对不对?"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从你在丹阁见到我的第一眼,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想后退,却发现双脚陷进了地板。低头看去,原本结实的木地板变成了无数条蠕动的触须,正一圈圈缠绕着我们的脚踝。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带你来到这里吗?"白芷的手指划过我的眉骨,"因为这里本就该是我的地方。"
那些触须突然收紧,我们被猛地往上拉。越往上,空气就越冷。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身边掠过:第一次见白芷时她蹲在药炉前搅动汤药;她在雨夜偷偷塞给我一瓶疗伤药;还有那天在医仙谷,她躺在血泊里对我说"别怕"...
"你看,"白芷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这些都是真的。"
我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胸腔。那些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害怕。
"可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她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却让我脊背发凉,"比如...你的母亲是谁。"
我本能地想捂住耳朵,但她的话已经说了出来:"你的母亲是玄无极。"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觉得她在开玩笑。可她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悲伤。
"不可能..."我喃喃道。
"是真的。"白芷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当年那一战,玄无极并非完全陨落。他将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一部分封印在逆道古玉中,另一部分...就是你的母亲。"
我摇摇头,想把这些话赶出脑海。可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祠堂里的血迹,父亲举着家法要打我时扭曲的脸,还有母亲挡在我面前的笑容...
"所以你明白了吗?"白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什么你会觉醒,为什么玄无极总能找到你,为什么..."
"闭嘴!"我嘶吼着推开她。可她只是轻轻飘开,像一片落叶。
玄无极站在不远处冷笑:"现在你明白了?你根本不是什么上古仙灵,你只是我的一部分。"
我感觉天旋地转。那些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拼凑出一个我不愿意相信的真相。祠堂里的血不是父亲打母亲留下的,那是玄无极力量暴走时溅出的。母亲不是被家法打死的,她是被我体内的力量反噬而死的。
"你杀了她。"白芷轻声说,"虽然不是有意的,但确实是你的力量害死了她。"
我跪倒在地,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难怪每次想起母亲,心里都会有种说不出的痛。原来不是思念,是愧疚,是恐惧。
"林烬。"白芷蹲下来,捧住我的脸,"看着我。"
我抬起泪眼,看见她眼里有星光闪烁。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愿意一次次为我受伤。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我。"玄无极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不过是我的一块碎片,迟早要回归本体。"
我摇摇头,想否认这一切。可体内的力量开始躁动,像是要响应他的召唤。那些触须缠得更紧了,将我们往更深的地方拖。
"别怕。"白芷的手指划过我的嘴角,"记住,我爱你。"
她突然凑近,在我唇上轻轻一吻。那味道淡淡的,带着药香和血腥气。我愣住了,连玄无极的狞笑都忘了听。
"现在,"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告诉我,你是谁?"
1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那些触须还在收紧,像是要把我们勒成两具尸体。
"你还不明白吗?"白芷的手指顺着我的下颌滑到脖颈,"他想让你相信你就是他,可你明明是我爱着的人。"
玄无极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像是铁器相撞,刺得人耳膜生疼。"白芷啊白芷,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他一步步走近,黑气在脚下翻涌,"总以为爱能解决一切,殊不知..."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白芷袖中闪过。她手中的匕首已经划过玄无极的手腕,溅出的血竟是黑色的。
"住口。"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别用那张嘴说我不该说的话。"
我看着她背影发抖。她的肩膀绷得太紧,像是随时会断掉。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在身边流转:她蹲在医仙谷废墟里包扎伤口时的侧脸,深夜偷偷塞给我丹药时的温度,还有此刻握着匕首的指尖泛白...
"林烬。"她没回头,声音却软了下来,"帮我按住这里。"
我下意识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灼热传来。她的体温高得吓人,像是在发烧。
"你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在冒黑气。那些气息缠上她的手腕,和她的血混在一起。
玄无极捂着伤口后退,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敢!"
"为什么不呢?"白芷笑了,这次是真的在笑,"你说得对,我确实改不了这个毛病。"
她突然松开匕首,任由它掉落在地。黑色的血迹在地上蜿蜒,竟组成了一串我看不懂的符文。
"当年你救我一命,今天我还你一条命。"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亮得反常,"只是这交易..."
话没说完,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那些触须疯狂扭动,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我看见白芷的嘴角渗出血丝,却还在对我笑。
"记得你说过要信我的。"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画圈,"现在也一样。"
我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那些黑气顺着我们的手蔓延,将我们紧紧缠绕。玄无极在远处嘶吼,声音渐渐变得模糊。
"林烬,"白芷的脸贴上来,呼吸拂过我的耳尖,"等这一切结束,你可能就再也不认识我了。"
我想说话,却发现舌头像被冻住了。那些符文开始发光,将整个空间映成诡异的金色。我看见她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笑意掩去。
"别怕。"她最后在我唇上轻轻一吻,"至少我爱过你。"
下一秒,天地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