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苏灵婎,代号葬弦女
十七/苏暮雨,代号执伞鬼
六十三/苏昌河,代号送葬师

Cheaper.01
我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了,连模糊的音节都未曾剩下,仿佛那两个字,早已随过往一同埋进了满地血污里。
记忆的起点,没有暖阳,没有人声,只有铺天盖地的猩红。
溅在衣摆的血,沾在指尖的血,顺着脸颊滑落、带着铁锈味的血。
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是铁器刺入皮肉的闷响,还有不知是谁在身后嘶吼着追赶。
我什么都不敢想,只凭着本能拼命地逃,赤着脚踩过碎石与血渍,脚踝被划破也浑然不觉,眼里只有一条模糊的生路,身后是吞人的黑暗与杀戮。
那场逃亡耗尽了我所有力气,后来我便成了街头的游魂。
裹着捡来的破布,缩在城墙根下,靠乞讨与捡拾残羹度日,看遍了市井的冷漠,也尝尽了饥寒交迫的滋味。
我像一株被遗弃在阴沟里的野草,麻木地活着,连抬头看天的力气都没有,更不敢去想,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直到那个雪天,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刺骨。
我蜷缩在街角,快要冻僵时,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我面前。
那人穿着暗纹黑袍,周身散发着与这市井格格不入的冷冽气息,是暗河的教习。
他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平静。
“跟我走,”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温度,“要么,死在这里。”
我没有选择。
我抬起冻得发紫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摆,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跟着他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走进暗无天日的地道,最终抵达了那个名为“暗河”的地方。
这里没有光明,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规矩,与无休止的训练。
我不再是街头的流浪儿,也不再是那个拥有过往姓名的人。
在这里,我是无名者,是暗河无数杀手棋子中的一枚,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
——十九。
过往的血与泪,挣扎与逃亡,都被这两个字覆盖,从此,我的人生里,只剩杀戮与服从,再无其他。
……
暗河的无名者,从来都是独行的狼。
我们生于寒夜,长于杀戮,彼此之间没有温情,没有扶持,只有赤裸裸的竞争。
抢最快的出剑速度,比最精准的暗杀手法,争那寥寥无几的存活机会。
在这里,冷漠是自保的铠甲,交心是致命的软肋,每一张麻木的脸背后,都藏着对同伴的警惕与算计,连呼吸都带着疏离的寒意。
没有人会为谁停下脚步,更没有人会为谁牺牲分毫,可十七号和六十三号,是这暗河里唯一的例外。
他们不像我们这般泾渭分明,训练时会悄悄给对方留一盏灯,受伤时会偷偷递过一瓶伤药,甚至在生死考核里,会下意识地为彼此挡下致命的试探。
那份好,在暗河的冰封里显得格外刺目,像两株在血污里并肩生长的野草,拼尽全力给对方一丝微弱的暖意。
我曾远远见过他们,在训练场的角落。
六十三号笨拙地为十七号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十七号则低头,替他拂去肩上的剑屑,没有说话,眼神里的柔和,是我从未在其他无名者眼中见过的光。
那时我便知道,他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暗河的规矩,成了彼此在这无间地狱里唯一的念想。
直到有一天,暗河下达了指令,要十七号去做点灯童子。
我听见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眼神里满是忌惮与庆幸。
历来做点灯童子的,从来都是九死一生,不,是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
那不是什么差事,是一场必死的献祭,是暗河用来试探忠诚,或是干脆清理冗余棋子的幌子,去往那里的人,终将被黑暗吞噬,连尸骨都留不下。
所有人都在避之不及,唯有六十三号,主动站了出来。
我看见他走到十七号面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嘴角似乎牵起了一丝极淡的笑,像是在说“别怕”,又像是在告别。
十七号的脸色惨白,想说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哽咽。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六十三号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不算高大,却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
我忽然就懂了,他不是不知道前路是死局,只是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怕十七号被选中,更怕那个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历来做点灯童子的,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
我望着他消失在暗河地道尽头的身影,心底只剩一片寒凉的笃定。
六十三号,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这份在暗河里难得的温情,终究还是要被这冰冷的杀戮,彻底碾碎在尘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