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15
十七号和六十三号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不再是暗河里冷冰冰的编号。
那一刻,我望着他们相扶的身影,心底的欢喜翻涌而上,是全然的、真心的替他们庆幸。
庆幸他们打破了鬼哭渊的铁律,庆幸他们能一起奔赴往后的路。
可这份欢喜没持续太久,便被现实的寒意狠狠压了下去。
属于我自己的试炼,如期而至,没有半分缓冲的余地。
一组十人,齐聚在这片死寂的空场,规则依旧是那残酷的一条:只能活一个。
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刃,指尖泛白,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活下来的人,必须是我。
我不想死,不想像尘埃一样埋在暗河的阴影里,不想连拥有一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别无选择,只能让其他九个人去死。
我看得清楚,这十人中,有人眼底藏着狠戾,有人面露惶恐,更有几人,早已暗中交换眼神,分明是想联合起来,先把看似最不起眼的我除掉。
他们以为人多就是胜算,以为抱团就能稳操胜券,可他们不知道,从踏入这片试炼场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在人多的时候和他们正面对决。
硬拼必死无疑,唯有智取才有生机。
我缩在暗处的阴影里,看着他们相互试探、彼此提防,看着有人率先出手,看着原本结盟的人因为一点猜忌就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我始终按兵不动,像一头蛰伏的兽,静静等待着最佳时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要做的,从来不是参与这场混乱的厮杀,而是看着他们拼得两败俱伤,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出手收拾残局。
这是暗河教给我的生存法则,是活下去的唯一捷径。
无关对错,只关乎生死。
要么成为刀,要么成为砧板上的肉,而我,只能是执刀的人。
厮杀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刀刃相撞的脆响、临死前的哀嚎混着风的呜咽,在空场里反复回荡。
我贴在断墙后,指尖死死按住短刃的刀柄,连呼吸都压到极致,目光却像猎鹰般,牢牢锁着场中每一处动静。
最先结盟的三个人,终究没能抵得过“独活”的诱惑。
方才还并肩挥刀的同伴,转眼就因为猜忌对方藏了退路,反手刺出致命一刀。
血珠溅在地上,瞬间被尘土覆盖,而剩下的两人尚未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就被另一侧伺机而动的两人偷袭得手,闷哼一声倒在血泊里。
场中的人数在一点点减少,原本的十人,此刻只剩五人,个个带伤,气息紊乱,眼底的狠戾却愈发浓重。
他们彼此对峙,谁也不敢先动,却又谁都不肯退让。
每多活一个,自己的胜算就少一分。
有个瘦高个率先绷不住,嘶吼着扑向离他最近的人,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我依旧蛰伏不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刀柄。
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此刻他们虽已疲惫,却仍有拼死一搏的力气,贸然出去,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要等,等他们拼到油尽灯枯,等最后一丝防备也被耗尽,等场中只剩下两败俱伤的幸存者。
又一场缠斗落幕,瘦高个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而他的对手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条手臂被砍断,鲜血汩汩流出,踉跄着靠在墙上,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剩下的三人,也都是强弩之末,彼此隔着几步远,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猩红的疲惫。
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我缓缓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短刃在指尖转了个圈,泛出冷冽的光。
场中剩下的三人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猛地转头看来,眼底闪过惊愕,随即又是狠厉。
他们没想到,暗处竟还藏着一个没出手的人。
其中一人强撑着挥刀朝我扑来,动作却慢了大半。
我侧身避开,手腕一翻,短刃精准地刺入他的后心,没有丝毫犹豫。
那人闷哼一声,重重倒地,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剩下两人见状,脸色骤变,想要联手,却早已没了默契,一人攻向我的左肩,一人袭向我的下盘,招式散乱,漏洞百出。
我矮身避开左肩的刀刃,同时抬脚踹在另一人的膝盖上,趁着他踉跄的间隙,短刃横划,割断了他的脖颈。
最后一人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要跑,却被我甩出的短刃刺穿了脚踝,重重摔倒在地。
他回头望着我,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哀求,嘴里不停念叨着“我不想死”。
我一步步走近,捡起地上的刀,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十九-“我也不想死。”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话音落,刀刃落下,终结了这场混乱的试炼。
空场里终于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还有满地的血污和尸体。
我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我做到了,我活下来了。
暗河的风再次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遮住了那些狰狞的痕迹。
我弯腰拔出插在脚踝上的短刃,擦去上面的血迹,握紧刀柄转身离去。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依附他人存活的十九,我要像苏暮雨和苏昌河一样,拥有自己的名字,拥有不被人随意宰割的力量。
而这条路,是我踩着九个人的尸骨,一步步走出来的,往后无论遇到什么,我都只能往前,不能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