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抱

雪像一张无声的幕，把整条街都盖住。路灯在雪里晕开一圈又一圈的黄，行人稀少，连风都像被压低了嗓子。蒲明轩站在槐树下，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白，手里还攥着那半只木鸢。

月虹从铺子后门出来，围巾裹到鼻尖，只露出一双眼。她停在他身后两步远，看着他的背影在雪里微微发僵，像是等了很久，久到连雪都开始替他着急。她轻轻走过去，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对不起。”她的声音被雪吸走了一点，落在他耳边，却像烫了一下。

蒲明轩浑身一震，手猛地收紧，木鸢的边角硌进掌心。他没有回头，只是喉咙发紧，像有一团雪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我找了你十五年。”

“我知道。”月虹把脸贴在他背上，隔着外套也能感到他身体的温度，“我也等了你十五年。”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安静得像祝福。蒲明轩终于转过身，他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雪，眼睛红得厉害。他看着月虹，看着她眼角那颗小小的痣，看着她笑起来时会上挑的嘴角，所有的委屈和想念，在这一刻像决堤的水，却只化作一句沙哑的：“姐。”

“哎。”月虹应了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我在。”

他们在雪里站了很久，久到连槐树下的影子都变得模糊。月虹拉着他往铺子走，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门，叮铃一声，像把十五年的空白轻轻敲碎。屋里有暖气，有花香，有一盏亮着的小灯，和门口那盏旧灯很像，却更暖。

“为什么不认我？”蒲明轩终于问，声音还有点抖。

月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里：“因为我怕。怕你被他们找到，怕你再被带走，怕我给不了你一个能安安稳稳叫‘家’的地方。我改了名字，换了城市，开了这家铺子，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来，又怕你来的时候，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蒲明轩握住杯子，热气从指尖往上窜，暖到心口。他看着月虹，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我想要的答案，从来都只有一个——你在。”

雪还在下，铺子里很安静。月虹看着他，也笑了，眼里的冰终于化开，剩下的全是温柔。她知道，往后的冬天，不管雪多大，她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站在槐树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