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虹把热水袋塞进陆续的被窝时,指尖触到被面还是温的——她特意提前半小时铺好了床,又把空调调到最适宜的温度,连他睡前要喝的温牛奶都晾在了床头柜上。听见客厅里传来助行器“咔嗒”的轻响,她连忙迎出去,正撞见陆续扶着墙慢慢挪过来,额角还带着刚洗漱完的潮气。
“续儿,上床。”月虹伸手想扶他,却被他轻轻避开,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着说:“妈,我把明天要带的课本都整理好了,就等你催我睡觉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顺着她的力道,慢慢坐在床沿,弯腰去脱拖鞋时,眉头还是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月虹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蹲下身,帮他把裤腿轻轻卷起来——膝盖上的护膝还没摘,布料里隐约能看见贴了药膏的痕迹。她帮他解开护膝的粘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今天药膏换过了吗?”
“换了,下午换的。”陆续乖乖地伸着腿,看着她把护膝叠好放在床边,突然说:“妈,你今天手背上的红痕还疼吗?”他指的是傍晚洒上汤汁的地方,明明她后来涂了药膏,没再提过,他却一直记着。
月虹心里一暖,直起身帮他把被子掀开一角:“早不疼了,快进去躺着。”等陆续慢慢躺好,她又把被子给他掖好,连肩膀处的缝隙都仔细压了压,像他小时候那样。
“妈,你也早点睡。”陆续侧过身,看着坐在床边的月虹,眼睛在暖黄的台灯下亮闪闪的。他知道自己夜里偶尔会因为腿疼醒,每次醒来都能看见她坐在床边守着,有时还会轻轻帮他揉膝盖,这些事她从不提,他却都记在心里。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月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的发顶,像二十年来无数个夜晚那样。她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才轻轻站起身,把台灯调暗了些,又把他的助行器挪到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走廊的灯还亮着,月虹靠在门框上,想起刚才陆续说“等你催我睡觉”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二十年了,他从襁褓里的小婴儿长成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小伙子,却还是会在睡前等她的一句叮嘱,还是会在她面前露出最柔软的样子。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很难,但只要他还在,她就有勇气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