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一直都记得

丁程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句承载了2年遗憾与此刻复杂心绪的话语，沉沉地压在这间静谧的观察室里。

他以为会看到她疑惑，或者茫然。毕竟，当初岛上的时光虽然美好，却短暂得像一场幻梦，连一声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就被现实的海浪冲散。他以为漫长的时光和仓促的结尾，足以磨灭掉那些微不足道的记忆。

然而，病床上的书瑶，在最初的震惊和虚弱过后，那双清澈的、此刻还带着些许疲惫雾气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惊讶，没有疑问，只是用一种极其轻、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固执的笃定，轻声回应：

书瑶可我一直都记得。

……可我一直都记得。

这七个字，像七颗温柔的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丁程鑫翻涌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一直以为，那段记忆是他独自珍藏的、隐秘的宝藏。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念念不忘，甚至带着些许执念的人。他以为那句“换我教你记住我了”，带着一点笨拙的、想要重新建立连接的强势，也带着一丝害怕被遗忘的不安。

可她却说，她一直都记得。

不是需要被提醒，不是偶然想起。是“一直记得”。

丁程鑫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所有预设的对话，所有准备好的、带着些许试探和小心翼翼的话语，在这一句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着她苍白却认真的脸庞，看着她那双映着床头暖光、仿佛盛着星子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酸软得一塌糊涂。那些被压抑的、属于海岛的阳光、海风、篝火，以及她安静侧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丁程鑫……记得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声音更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确认的渴望。

书瑶似乎因为说了几句话，气息有些微喘，她缓了缓，才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柔和

书瑶记得……你第一次莽莽撞撞从树林里钻出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岛上生物。

丁程鑫的耳根微微发热，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

书瑶记得你分不清牡蛎和藤壶，差点把不能吃的撬下来。

她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书瑶记得你听我讲潮汐时，眼睛很亮的样子……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又或许只是体力不支

书瑶……也记得，最后那天，没等到你来告别。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原来，不止他在遗憾。她也在等。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却不再是之前的紧绷和沉重，而是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酸涩。点滴液滴落的声音，仿佛在为这段迟到了太久的对话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