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整个拍卖会场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角落、脸色苍白的女孩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混合着震惊、怀疑和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李星冉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那道来自会场最前方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同实质般压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依靠那一点刺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
“这位小姐,”拍卖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谨慎,“您确定出价二十一亿吗?”
他认识在场的每一位重要人物,但这个女孩显然不在其中。更重要的是,她竟敢与战北妄竞价——这在京市的上流圈子,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确定。”李星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她不能退缩。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看起来如此渺茫,如此疯狂。
战北妄依旧维持着那个慵懒的坐姿,只是微微侧过头,深邃的黑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李星冉从头发丝到脚尖细细打量了一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但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却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窒息。
他身边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助理,俯身似乎想询问什么,却被战北妄一个微不可查的手势制止了。
拍卖厅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
“这女人是谁?没见过啊?”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抢东西?”
“二十一亿?她拿得出来吗?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看她那身打扮……不像能拿出这个数的人。”
嘲讽、质疑、怜悯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李星冉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放在聚光灯下的鸟儿,无所遁形。脸颊因为羞耻和紧张而烧得滚烫,但她依旧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接着战北妄的审视。
她知道,自己正在玩火。不,不是在玩火,是在撩拨一头沉睡的雄狮的胡须。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后,战北妄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三十亿。”
没有激烈的竞价,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轻飘飘地报出一个新的数字,却带着碾压一切的绝对力量。
“轰——”
会场彻底炸开了锅。三十亿!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宣告——我看上的东西,没人能抢,也抢不走。
李星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跌坐回冰冷的椅子上。三十亿,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彻底粉碎了她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三十亿第一次!三十亿第二次!三十亿第三次!成交!恭喜战先生!”
沉重的木槌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一锤定音。
城南地块,归属战北妄。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拍卖会正式结束。许多人起身,有意无意地朝着战北妄的方向涌去,试图抓住机会与这位京市的掌权者搭上几句话。也有人经过李星冉身边时,投来复杂的一瞥,但很快便移开目光,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自不量力的小插曲。
李星冉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个众星捧月般的男人。他被簇拥着,神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漠,偶尔对上前攀谈的人微微颔首,惜字如金。
希望破灭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最后一条路,也走不通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家彻底崩塌的景象,看到了父亲绝望的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怎么随着散去的人流,浑浑噩噩地走出那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的。外面的夜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脸上冰凉一片,原来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快步走向自己那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普通轿车,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她的手刚刚触碰到车门把手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李小姐。”男人的声音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战先生请您到VIP室一叙。”
李星冉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刚才那番鲁莽的举动,果然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只是,这注意是福是祸?是终于得到了一丝对话的机会,还是即将迎来“活阎王”的雷霆之怒?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显然是保镖或助理的男人,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跟着黑衣男人,李星冉重新走进了帝豪酒店。他们没有走大厅,而是搭乘一部需要专用钥匙才能启动的VIP电梯,直达顶层的专属区域。
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安静走廊。保镖在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前停下,恭敬地敲了敲门,然后为她推开。
“李小姐,请。”
李星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VIP室内的奢华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私人会所。宽敞的空间,昂贵的家具,360度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京市的璀璨夜景。
而战北妄,就慵懒地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一张真皮沙发上。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少了几分在会场时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却更显危险的慵懒。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动着,目光落在窗外,侧脸线条冷硬完美。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
没有了人群的阻隔,这样近距离地被他的目光锁定,李星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就像一只被猛兽盯上的猎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战先生。”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战北妄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她单薄的衣裙,看穿她内心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李星冉下意识地并拢双腿,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
“李星冉。”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敲打着她的耳膜,“李氏集团李建国的独女,24岁,毕业于巴黎高等艺术学院,主修珠宝设计。”
他如同背诵简历一般,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的信息。
李星冉的心更沉了。他果然调查过她,或者说,他对今晚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都了如指掌。
“解释一下,”战北妄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形成一个具有压迫感的姿态,“你刚才的行为。”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但正是这种平静,让李星冉更加不安。
她知道自己没有撒谎的资本,也没有周旋的余地。在战北妄这样的人面前,任何小花招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小腿还在发抖:“战先生,城南那个项目,原本是我父亲筹划了三年的心血。李氏集团现在……面临一些困难,这个项目是唯一能救李家的希望。我今晚冒昧抬价,并非有意与您作对,只是……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而镇定。
“机会?”战北妄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觉得,在我面前,你有争取机会的资格?”
他的话很直接,很残酷,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戳破了李星冉最后一点可怜的幻想。
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咬了咬下唇,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没有。但是战先生,我恳求您,能不能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来做?我向您保证,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三年……不,两年之内,我一定可以给您带来远超投入的回报!我在法国学过项目管理,我了解这个项目的一切细节……”
“回报?”战北妄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觉得,我战北妄缺你那点回报吗?”
李星冉彻底语塞。
是啊,他是战北妄,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他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普通人吃几辈子。他怎么会看得上她承诺的那点利润?
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上来。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说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和那副强装镇定却难掩脆弱的神情,战北妄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他站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走向她。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李星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僵直地站在原地。
战北妄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很高,李星冉穿着高跟鞋,也才勉强到他的下巴。
“李家的困境,我略有耳闻。”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声音依旧平淡,“你父亲欠银行五亿,如果三天内还不上,不仅公司破产,他还会因为之前的担保问题,面临刑事诉讼。”
他将李家的处境,精准而残酷地摊开在她面前。
李星冉的心揪紧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可以救李家。”战北妄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苍白却依旧绝美的小脸,“但不是通过项目合作的方式。”
李星冉的心猛地一跳,一丝微弱的光亮重新燃起,尽管伴随着更深的恐惧。她抬起头,带着一丝期盼和更多的警惕,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战先生想要什么?”
战北妄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触碰的瞬间,李星冉如同被电流击中,全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但他似乎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更快地揽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的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得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成熟男性的威士忌的味道。
危险,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俯下身,薄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然后,她听到他用那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清晰地、缓慢地,吐出了那个让她如坠冰窟的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