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锁酒店的包厢里，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混着中年人的谈笑声和茶杯碰撞声。林晚晚捏着半杯温热的红茶坐在角落，鬓角刚冒出来的几根白发被她细心地别到耳后。直到看见乔南走进包厢的那一刻，才泛起一丝涟漪。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十几年了，今天算是在乔南结婚后第一次正经碰面。林晚晚细细打量了一下乔南，他老了一些，眼角也有了细微的皱纹，头发也添了些许花白，但仍是那个自信、温和的样子。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朝她这边走来，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到乔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林晚晚？”他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却依旧带着熟悉的质感。
林晚晚握紧了手里的手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久不见啊，乔南。”
乔南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好久不见，你没变多少，还是老样子。”
这句话让林晚晚突然有些鼻酸。老样子？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围在他身边，爱陪他笑陪他闹的女孩了。可在他眼里，她竟还是老样子。她强压下心中的翻涌，扯出一个笑容：“你也没变啊，还是那么会说话。”
“哟，林晚晚，好久不见啊！”班长罗浩端着酒杯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还以为这次你又要失约不来呢？”
“我这些牛马打工人，忙也是没办法”她慌忙解释，可能觉得气氛不对，班长连忙打了个圆场：“快坐快坐，菜马就上了。”
林晚晚赶紧走到闺蜜陈曦旁边坐下，乔南这时也坐到她的对面。席间，有人聊起读书时的趣事，说到往事，她也想起了一件事——
林晚晚盯着教室靠窗的位置，笔尖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无意识的划痕。乔南正弯腰站在班花桌前，指尖捏着一支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着数学题。他侧脸的线条利落，睫毛垂着，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解什么难题，连额前垂下的一缕碎发都没顾上撩。
周围有女生压低了声音窃笑，那些关于 “乔南喜欢班花” 的流言，像春天的柳絮一样，在教室里飘了大半个学期。此刻这一幕，简直是把流言钉在了实处 —— 乔南向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就连同桌问他题，他都懒得多说一句，如今却耐着性子，给班花讲起了最磨人的函数题。
她看了眼他们，甩了甩头站起来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意外听到乔南语气平淡地来了一句：“真是拉牛上树，好不容易拉到二楼，终于有电梯了。”班花的脸瞬间白了，握着笔的手指都攥紧了，没说转身就跑出了教室，周围的窃笑声戛然而止，连刚才凑在一起看热闹的女生都愣住了。
乔南像是没察觉到气氛的僵硬，收回笔，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也收拾起课本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晚晚呆了呆，这人……是缺心眼吗？
如果喜欢，先是温柔解题再转头用一句话把人噎走的样子算什么？可如果不喜欢，他又何必浪费时间给班花讲题？毕竟以他的性子，愿意开口就已经是破例。这人就是“缺心眼”。
想起这件事，林晚晚忍不住笑了出声，却在低头喝水时，瞥见乔南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她赶紧移开目光，转头跟闺蜜聊起了家常，陈曦的目光在好友与乔南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好奇地问：“你们不是老朋友吗？怎么看着这么生疏呢？”
是啊……林晚晚想起他们在大学毕业后的一次朋友聚会重遇，那重遇他们交换了各自的联系方式，本以为不会有后续，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隔三岔五就接到乔南的电话，不是说老同学小聚一下，就是有什么展会。
他们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的联系频繁了起来，不再是客气的简单问候，而是更生活化的分享，他到外地出差，看到路边有意思的小店，会拍下来发给她，问她“这个设计风格，你觉得怎么样”；而她加班到深夜，也会拍张办公室的夜景发给他，吐槽一名“老板又画饼”，他们开始从“线上”走到“线下”。
最开始是约着和其他同学一起吃饭、看电影，后来渐渐变成了两人单独见面。如果不是后来一个误会，掐灭了他们刚萌芽的情感，两人像有默契似的不再分享日常，也不再单独见面，朋友圈里的点赞也没了，甚至连偶尔在聚会上碰到，也只是客气地打个招呼，眼神交汇的瞬间，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然后匆匆移开。那些无所不谈的夜晚，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仿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他们彻底退回了“恋人未满”的位置，甚至比普通朋友还要疏远。林晚晚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受伤，至少还能保留一点体面。
可这份“体面”没维持多久，就被一则消息彻底打碎了。
是班长在同学群里说的，语气带着惊讶，又有点祝福：“乔南下个月要结婚了，新娘是他的学妹，两家世交，郎才女貌，真是好事啊。”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大家纷纷恭喜，追问着婚礼的时间和地点。
而知道内情的陈曦，忍不住问林晚晚：“晚晚，那谁结婚，你早就知道吗？”
“我又跟他不熟，知道得不比你早。”
“不对啊，你俩……”陈曦欲言又止。
“行了，我俩本就什么事都没有。”林晚晚打断了好友的话。陈曦看到晚晚这样，知道再问下也不会有答案的，就没再追问下去。
……
“一会我们要不要去唱K？”一阵喧闹声将林晚晚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了眼对面的乔南，知道过去的事就让它留在回忆里吧。
聚会散场时已经快十一点，夏夜晚风带着些许凉意。拒绝了闺蜜的好意，毕竟她家也不顺路，林晚晚拿出手机准备打个车回家，这时乔南却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他说着，自然地接过了林晚晚手里的小提包。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乔南目光落在身边的林晚晚身上，语气是时隔多年的温和：“这十几年，你过得怎样了？”
林晚晚闻言笑了笑：“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还在那个广告公司上班吗？”
“算是吧。”
“嗯？什么意思？”乔南有些意外。
“前段时间公司开源节流，我现在是在家自己做老客户维护。”
“那你……还是一个人吗？”乔南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林晚晚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随后点点头，坦然回道：“嗯，一个人过了挺久的。这些年忙着工作，也习惯了独处，总觉得感情这事儿，强求不来。你家小孩也该上小学了吧？”
“小学二年级了。”
“……”
一阵沉默后，林晚晚见快到小区门口，就准备跟乔南道别，就是这时一辆失控的卡车突然从路口冲了出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强光。乔南下意识地将林晚晚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卡车冲来的方向。
林晚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是巨大的撞击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向前，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的最后一丝触感，是乔南护着她的手臂，温暖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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