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像一场黏稠潮湿的雾，将林未困在现实与幻梦的边缘。她时而觉得冷，蜷缩着索求热源；时而又觉得置身火海，挣扎着想要逃离。混乱的意识里，那个坐在床边的沉默轮廓是唯一相对稳定的锚点，带着一种让她既依赖又抗拒的气息。
再次彻底清醒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烧退了，但身体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虚弱无力。喉咙干得发疼。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凌厉熟悉的字迹，属于傅沉舟：
「公司有会，李妈在楼下。体温计在左边抽屉。」
言简意赅，不带任何多余情绪，和他本人一样。
林未端起水杯，温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她看着那张便签，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渐渐拼接——额头上温湿的毛巾，托起她后背的有力手臂，唇边温和的水流……不是梦。
所以，昨晚那个沉默照顾她的人，真的是傅沉舟？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感激吗？不，更多的是困惑和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一个习惯用冰冷和掌控来对待她的人，为什么会流露出这种近乎矛盾的温柔？这温柔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算计或陷阱？
她甩甩头，不愿深想。与傅沉舟相关的任何事，想得越多，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休养了两天，林未的身体才逐渐恢复。期间，傅沉舟没有再出现，但李妈一日三餐准时送上楼，饮食清淡精致，显然是特意吩咐过的。这种无声的“关照”，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林未的心，让她无法彻底恨他，却又无法安心接受。
重新回到画廊，林未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她开始构思一个新的系列画作，主题是“囚笼与飞鸟”。笔触不再是以往的柔和明媚，而是带着一种挣扎的、近乎狰狞的力量感，浓重的色块相互挤压碰撞，仿佛要冲破画布的束缚。
她画得投入，时常忘记时间。直到某天下午，手机的震动将她从创作中拉回现实。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母亲”。
林未的心微微一沉。自从林家状况不佳后，母亲很少主动联系她，每次联系，多半都与钱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妈。”
“未未啊，”母亲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轻快，但难掩底层的疲惫，“最近怎么样？和沉舟还好吗？”
“挺好的，妈。您呢？”林未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我也就那样。就是……你爸爸之前那个项目，最近资金周转又有点困难。银行那边催得紧，你看……能不能再跟沉舟说说，暂时周转一些？等项目回款了，我们立刻还上！”
果然。林未闭上眼，指尖用力抵着冰凉的玻璃。又是这样。她这个“傅太太”的身份，最大的价值似乎就是为岌岌可危的娘家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妈，上次的钱不是说可以撑半年吗？这才过了多久？”林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唉，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未未，你知道的，家里现在就靠你了。沉舟他……对你好，这点忙应该不会不帮的，对吧？”母亲的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哀求。
“对我好……”林未无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在外人看来，傅沉舟一掷千金，为她拍下天价珠宝，提供优渥生活，自然是“好”的。可这“好”的背后，是怎样的控制和压抑，只有她自己清楚。
“我……试试看吧。”她最终只能这样回答。她无法拒绝母亲，就像无法挣脱绑在自己和林家身上的那根无形的绳索。
挂了电话，林未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依附于丈夫、连为娘家争取权益都要小心翼翼乞求的菟丝花。
晚上回到那座冰冷的牢笼，傅沉舟竟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她进门，他抬起头，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回来了。”
“嗯。”林未低低应了一声，换了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楼。她站在原地，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傅沉舟放下文件，似乎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有事？”
林未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我……我妈今天打电话来。我爸的公司，资金上又遇到了点困难……想问问你，能不能再周转一些？”
她语速很快，说完便垂下眼，不敢看他的反应。预想中的嘲讽、冷漠或者居高临下的审视并没有立刻到来。
客厅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久，傅沉舟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次，要多少？”
林未报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对她而言是天文数字，但对傅沉舟来说，或许只是九牛一毛。
傅沉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的五官。他吸了一口烟，才隔着烟雾看她，眼神锐利：
“林未，你觉得傅家是你们林家的提款机吗？”
林未的脸瞬间涨红，屈辱感让她指尖发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让我爸打借条，以后一定会还的！”
“还？”傅沉舟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拿什么还？就凭你那个画廊，还是凭林家那个烂摊子？”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破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林未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傅沉舟！你可以不帮，但没必要这样羞辱人！”
“羞辱？”傅沉舟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带着一股狠劲。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从你为了林家嫁给我那天起，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交易就是交易，何必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灼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钱，我可以给。”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猎手盯着终于落入陷阱的猎物，“但是，林未，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林未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她下意识地想向后缩，但沙发挡住了她的退路。
“除了这具身体，你还有什么筹码？”傅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残忍，手指轻轻拂过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动作带着狎昵的评估意味，“嗯？”
林未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却冰冷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里，她不仅没有喊停的权利，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她唯一的价值，似乎就是这具被他强行打上标记的身体。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席卷了她。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抬手，狠狠推向他的胸膛！
“滚开！”
傅沉舟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被推得微微踉跄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可怖，那点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怒意和……某种被挑衅后的兴奋。
他一把攥住她再次挥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头接受他带着惩罚和掠夺意味的吻。
“呜……”林未的挣扎在他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徒劳而可笑。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咸涩的味道弥漫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
这个吻漫长而窒息，直到林未几乎缺氧，傅沉舟才松开她。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眼底翻滚着浓重的欲望和一种近乎失控的疯狂。
他看着她泪眼朦胧、嘴唇红肿的狼狈模样，拇指粗鲁地擦过她脸颊的泪痕，声音沙哑而危险：
“林未，别挑战我的底线。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说完，他打横抱起彻底脱力的她，无视她微弱的挣扎，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
这一次，甚至没有回到主卧。他踢开了客房的门，将她抛在了那张她自以为安全的床上。
沉重的身躯随之压下，黑暗中，他的眼睛像盯上猎物的野兽，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看来，你总是学不乖。”他撕扯着她单薄的衣物，声音冷硬如铁，“那就做到你学会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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