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起床号还没响，柳吴妍猛地睁开双眼。

昨日经过了一天的训练，她已经掌握了现在大概的情况。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低头审视这具陌生的身体。骨架比末世时小了一圈，肌肉线条流畅但明显缺乏系统训练。最要命的是，胸前微微的隆起提醒她，这是个女性身体。

“柳吴妍，十八岁，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五十八公斤。”她低声复述昨晚从床头病历卡上看到的信息，声音是清冽的少年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很好，声带不需要特别伪装。

她轻巧地下床，像只猫一样溜进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脸——短发凌乱，皮肤因失血略显苍白，但五官精致得惊人。眉毛浓密英气，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线条分明。若不是知道内情，她自己都会以为这是个俊美得过分的少年。

“雌雄莫辨。”柳吴妍吐出四个字的评价，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苦恼。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柳吴妍瞬间闪回床上，闭眼调整呼吸，心跳控制在每分钟六十次——完美模拟睡眠状态。

门被推开，巡查士兵检查了一圈，又轻轻带上。

机会只有现在。

柳吴妍再次起身，这次直接锁定医务室的储物柜。她刚清醒的时候记得医疗器材都是锁在里面。

末世潜行技能全开，她影子般滑过走廊，悄无声息的去往医务室。

很好这个时间果然医务室里空无一人。

她找到存放医疗用具的柜子，指尖在锁孔轻轻一拨——老式挂锁应声而开。

绷带、医用胶布、止痛片。她目光扫过货架，精准拿走需要的东西，不留任何痕迹地返回宿舍。

卫生间里，她迅速脱掉上衣。先用绷带紧紧缠绕胸部，每一圈都计算好压力和重叠度，既要压平曲线又不能影响呼吸和活动。然后是盆骨和腰臀的伪装，通过特定角度的缠绕改变身体轮廓。

镜中的身体渐渐变得扁平化，少年感增强。

晨跑五公里。柳吴妍刻意控制速度，保持在中等偏上的位置，呼吸调整得略重，偶尔咳嗽两声——完美扮演一个刚病愈的新兵。

但高城的目光如影随形。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钉在背上，评估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早餐时间，食堂喧闹异常。柳吴妍端着餐盘，迅速分析处境：集体生活最大风险在洗澡和体检，但目前最紧迫的是如何吃饭。

男兵们吃饭狼吞虎咽，动作大开大合。她必须模仿那种姿态，但又不能太过导致暴露。

她选了角落位置，学着邻座的样子把馒头掰开夹咸菜，大口咬下。胳膊肘故意支开，占更多空间——男性常见的领地意识。

“柳严，昨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俺今天还要在医院里呢。”对面一个黑瘦的兵问道，眼睛很大，透着憨厚。

许三多。柳吴妍瞬间从记忆中调出这个名字。昨天，为了救助断腿的他，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异能。

“不客气。”她简短回答，声音压低，让声带振动更靠后，显得低沉。

“你脸色不太好，”许三多挠头，“要不要我帮你打碗热汤？”

柳吴妍刚要拒绝，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得了吧许三多，人家用得着你关心吗？”

成才端着盘子挤过来，眼睛在柳吴妍脸上转了一圈：“哥们儿，你这长相当兵可惜了啊。文工团不要你？”

周围几个兵哄笑起来。

柳吴妍握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又强迫自己放松。她抬眼看向成才，目光平静无波：“保家卫国，不分长相。”

这话说得太正经，反而让成才噎了一下。周围人笑得更厉害了。

高城正在远处和几个班长吃饭，目光不时扫过这边。柳吴妍知道，自己仍在观察期内。

上午是战术基础课。训练场上黄土飞扬，各班分散练习单兵战术动作。

“卧倒！低姿匍匐！前进！”班副伍六一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柳吴妍随着口令动作，刻意让姿势略显生硬。尘土呛进口鼻，她控制着咳嗽的冲动——末世比这恶劣的环境多了去了，但现在的“人设”是个刚病愈的新兵。

“速度！你们是蜗牛吗？”伍六一在队伍后来回走动，“柳吴妍！加快速度！”

她稍微提速，仍保持在中游水平。汗水浸湿作训服，胸前的绷带开始发痒，但她面色不变。

休息哨响时，众人都瘫倒在地。柳吴妍靠坐在树荫下，暗中用异能调节肌肉疲劳——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还不如末世热身训练，但身体需要适应。

“哥们儿，你体力可以啊。”成才又凑过来，递过水壶，“生病还跟得上。”

柳吴妍接过水壶，没有直接喝——末世养成的警惕——而是道谢后浇了些水在脸上降温。

“还行。”她简短回答。

成才眯眼打量她：“总觉得你有点眼熟，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柳吴妍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身份是虚构的，不可能有旧识。

“应该没有。”她保持面无表情。

成才还要说什么，集合哨又响了。

下午是射击预习。枪械分解结合，空枪瞄准。柳吴妍摸到81式步枪时，几乎要叹息——比起末世的能量武器，这简直像玩具。

但她还是表现出适当的新鲜感：拿枪动作略带生疏，拆解时稍微“卡壳”，组装速度控制在中等偏上。

“不错啊柳吴妍，”班长史今走过来，“以前摸过枪？”

问题来了。柳吴妍早有准备：“报告班长，老家山里打过猎。”

史今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柳吴妍注意到，高城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训练场边缘，看着这边。

她越发觉得这个连长深不可测。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仿佛能剥开所有伪装。

最危险的时刻在傍晚。一整天的训练后，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队伍带回宿舍楼前，值日班长突然宣布：“今晚热水充足，一班二班先洗，三班四班半小时后！”

柳吴妍浑身一僵。洗澡——她最大的难关。

“太好了！能洗个痛快澡了！”身边的新兵们欢呼雀跃。

柳吴妍大脑飞速运转。必须避开集体淋浴，但找不到合理借口。

队伍开始上楼，她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经过楼梯转角时，她目光扫过墙上的消防器材——有了！

进入宿舍后，众人开始迫不及待地脱衣服拿洗漱用品。柳吴妍却突然转向班长史今：“报告班长！我发现二楼消防栓接口有松动，可能是昨天检修后没拧紧！”

史今愣了下：“真的？我去看看。”

“我已经初步处理了，但需要工具紧固一下。”柳吴妍表情严肃，“我申请去工具间拿扳手处理，避免安全隐患。”

军队对安全极为重视。史今果然点头：“好，你快去快回。洗澡我给你留着位置。”

柳吴妍暗中松了半口气。她快速取来工具，真的去拧紧了消防接口——做戏做全套。然后在洗漱间方向传来哗哗水声时，她闪进了隔壁的空房间。

湿毛巾擦身，快速换衣。她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个人清洁，同时确保绷带重新绑紧。

当她头发湿漉漉地出现在宿舍时，众人才刚洗完回来。

“咦？柳吴妍你洗好了？”许三多惊讶地问，“没在浴室看到你啊。”

“人多，我冲得快。”她简短回答，爬上自己的铺位整理内务。

成才眯眼看着她滴水的头发：“比姑娘家洗得还快啊。”

柳吴妍铺床单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应。

熄灯号终于响起。宿舍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柳吴妍躺在硬板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第一天伪装成功，但高城的目光、成才的试探、以及集体生活的种种风险，都像悬在头顶的刀。

她轻轻触摸手腕内侧——这是末世养成的习惯动作，那里曾有个植入式生命监测仪。现在只有平滑的皮肤。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床前投下冷白的光斑。柳吴妍无声地坐起，开始每晚的必修课：感官训练。

视觉适应黑暗，听觉捕捉整个楼层的动静，嗅觉分辨空气中几十种气味...末世带来的能力正在逐步恢复，但这具身体还需要锻炼。

走廊传来脚步声。巡逻的哨兵？不，步频和节奏是——

她的门被轻轻敲响。

柳吴妍瞬间躺回装睡，呼吸调整均匀。

门开了个缝，高大身影站在门口，停留了足足十秒钟，然后轻轻关门离开。

高城。他又来确认了一次。

柳吴妍在黑暗中睁开眼。这个连长比她想象的更难应付。直觉告诉她，高城已经起了疑心，只是没有证据。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明天，还有更多考验。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似乎比在末世打丧尸还要艰难。

但至少，这里没有无处不在的死亡和背叛。

柳吴妍闭上眼睛，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绷带勒得太紧，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在入睡前最后想的是：得想办法弄些更透气的材料。

月光移动，照亮她床头那张写着“柳吴妍”名字的铭牌。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连性别都是伪装的。

只有活下去的决心，是真的。

伪装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