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载情

昆仑雪顶的寒月，映着沈清辞腕间的霜色剑穗。她是昆仑最年轻的执剑人，奉命刺杀魔族少主谢珩时，他正蹲在忘川河畔，给一株濒死的曼珠沙华渡灵力。

“魔族余孽，当诛。”长剑出鞘的刹那，谢珩却忽然转头，眼底盛着与魔界阴暗截然不同的澄澈：“姑娘，这花快开了，等它绽放，我送你可好？”

沈清辞的剑顿在半空。师门典籍记载，魔族嗜血好杀，可眼前人指尖沾着露水，连草叶都舍不得伤及。她收剑时，谢珩已将曼珠沙华移栽进玉盆，递到她面前：“我叫谢珩，不是他们说的那般。”

此后三月，沈清辞以监视为名留在魔界边界。谢珩会带她去看忘川两岸的流萤，会在她修炼走火入魔时以自身灵力相护，会在雪夜煮一壶温酒，听她讲昆仑的云海松涛。她日渐动摇，剑穗上的霜色，渐渐染上了人间的暖意。

可昆仑的信鸽终究如期而至，信上只有八个字：“斩草除根，勿念私情。” 同日，她发现谢珩书房的暗格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上女子眉眼与她一模一样，落款是“阿瑶”。

谢珩坦白时，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阿瑶是我师妹，二十年前死于昆仑与魔界的战乱，你是她的转世。我接近你，起初是想查明她的死因，可后来……”

“后来是想利用我，颠覆昆仑，对吗？”沈清辞的剑再次指向他，声音发颤。她想起师门长老的叮嘱，想起魔族与昆仑世代的血仇，想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谢珩没有辩解，只是将那盆曼珠沙华推到她面前：“它快开了，阿清，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三日后，昆仑大军压境。沈清辞站在两军之间，一边是养育她的师门，一边是让她心动的恋人。谢珩为了护她，生生受了昆仑长老一掌，呕血倒地时，仍望着她喊：“阿清，别回头。”

长老趁机下令：“沈清辞，杀了他，你仍是昆仑的骄傲。”

沈清辞的剑刺入谢珩胸膛时，曼珠沙华恰好绽放，殷红的花瓣落了两人满身。谢珩笑着抬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却终究无力垂下：“我从没……利用你，阿清……”

他断气的瞬间，沈清辞才发现，他怀中藏着一封未寄出的信。信里写着：“阿瑶之死，实为昆仑内部权力争斗所致，与魔界无关。我接近阿清，是想还魔界一个清白，亦是想护她一世安稳。若有来生，愿不生于乱世，不涉于恩怨，只做寻常人家，共赏曼珠沙华。”

昆仑大胜，沈清辞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可她再也不会笑了，每日守着那盆曼珠沙华，直到花瓣凋零，直到剑穗上的霜色，重新覆满寒意。她后来得知，谢珩为了不让她为难，早已解散了魔界的主战派，独自承担了所有罪名。

多年后，沈清辞辞去昆仑执剑人之位，隐居在忘川河畔。她种满了曼珠沙华，年年花开时节，都会煮一壶温酒，对着河面轻声说：“谢珩，我错了。”

可河风吹过，只有无尽的寂静，回应她的，唯有岁岁年年，红得像血的曼珠沙华，和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