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未寄之信

梅雨季节的风裹着潮湿的水汽，钻进老房子的每一条缝隙。林晚跪在地板上，指尖划过樟木衣柜底层的抽屉，那里藏着一叠用蓝丝带捆扎的信笺，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像是被时光浸软的记忆。

这是她整理外婆遗物的第三天。自从外婆上周在医院闭上眼，这座爬满青藤的老房子就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雨水敲打着瓦片的声音，和她翻动旧物时的轻响。抽屉最底层的信笺是她今天才发现的，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地址，只有一行外婆娟秀的字迹：“致阿远”。

阿远是谁？林晚皱起眉。她从未听外婆提起过这个名字。外婆一生独居，性格温和却寡言，退休后就守着这座老房子，侍弄院子里的月季，偶尔坐在藤椅上翻看旧照片，眼神里总藏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温柔。

她轻轻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信，信纸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气，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很急：“阿远，今天院子里的月季开了第一朵，粉白粉白的，像你当年送我的那条裙子。你说等战争结束，就回来陪我看遍所有花开，可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战争？三十年？她从未听说外婆有过这样一段过往。她继续往下读，信里的文字断断续续，却字字滚烫：“昨天路过巷口的邮局，想给你寄封信，可地址早就模糊了。他们说你牺牲在渡江战役里，可我不信，你答应过我的，怎么会食言？”

眼泪不知不觉涌进眼眶。林晚忽然想起，外婆的床头柜里，一直放着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壶身上刻着一个“远”字。她小时候问过外婆，这是谁的，外婆只是摇摇头，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又拆开第二封信，这封写得更短，纸页上还留着泪痕：“阿远，今天我六十岁生日，邻居家的小姑娘给我送了块蛋糕。我又想起你了，你说等我老了，要给我唱生日快乐歌，要陪我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可现在，只有月季陪着我。这封信，还是寄不出去啊。”

林晚捂住嘴，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她终于明白，外婆那些独自发呆的午后，那些望着远方的眼神，都是在思念一个再也无法相见的人。这些未寄出的信，是外婆藏了一辈子的心事，是她与那个叫阿远的年轻人之间，跨越了生死的约定。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信笺上。林晚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重新用蓝丝带捆扎起来。她走到院子里，外婆种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她仿佛看到，年轻时的外婆，正站在花丛中，对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微笑，而那个年轻人，正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爱意。

林晚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我想了解一下外婆年轻时候的事，还有一个叫阿远的人……”她知道，这些未寄出的信，不仅仅是外婆的回忆，更是一段不该被遗忘的故事。她要把这些故事整理出来，让那些藏在信笺里的爱，跨越时光，抵达它该去的地方。

风轻轻吹过，月季花瓣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着什么。林晚握紧了手里的信笺，纸页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里，诉说着一段尘封已久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