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从李家坳回来时,行李箱里除了那叠信笺、军功章和照片,还多了一摞泛黄的旧物——那是白发老人翻出的李明远参军前的笔记本,还有外婆当年亲手绣的一方手帕,针脚细密,上面绣着“远安”二字,和望河码头石阶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推开老房子的门,外婆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个空了的锦盒,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柔光。听到动静,外婆抬起头,看到林晚手里的笔记本,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泛起了光亮。
“这是……阿远的本子?”外婆的声音带着颤抖,伸出枯瘦的手想要触碰,却又有些迟疑。
林晚走过去,把笔记本轻轻放在她手里:“外婆,我去了李家坳,找到了外公的墓地,也听到了你们的故事。”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把您的信,都放在他墓碑前了。”
外婆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工整有力,记录着参军前的日常,偶尔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秀兰说,等我回来,就去望河码头看日出,还要在那棵老槐树下建个小房子,一辈子守着她。”看到这里,外婆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纸页上,晕开了淡淡的墨痕。
“我以为,这些事早就随他去了。”外婆叹了口气,指尖抚过“秀兰”两个字,“当年他走后,我把这些都藏了起来,连你妈妈都不敢说,怕她跟着难过。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总想起望河码头的风,想起他刻字时的样子,还有他说的,用军功章换戒指的承诺。”
林晚坐在外婆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外婆,外公没有忘记您。他的笔记本里,每一页都写着对您的牵挂。”她拿出那方手帕,“您绣的这个,他肯定一直带在身边。”
外婆接过手帕,贴在胸口,哽咽着说:“这是我送他参军时绣的,他说要带在身上,就像我陪着他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每天都陪着外婆整理旧物,听她讲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她知道,外婆的故事里,不仅有爱情,还有那个年代的坚守与牺牲。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着《望河码头的未寄之信》,开始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
白天,她采访外婆,把那些零散的记忆串联成完整的片段;晚上,她对着信笺和笔记本,细细揣摩着当年的情感。有时候写着写着,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掉下来——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在望河码头翘首以盼;看到了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却始终把爱人的手帕珍藏在胸口。
半个月后,林晚的初稿完成了。她把文章打印出来,读给外婆听。当读到“有一种爱,能跨越生死,抵得过岁月漫长”时,外婆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写得好。”外婆的声音里满是欣慰,“阿远要是能听到,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晚把文章投给了一家文学杂志,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编辑说这篇文章情感真挚,很有感染力,决定全文刊登。拿到样刊的那天,林晚带着外婆去了望河码头。老槐树抽出了新芽,阳光洒在石阶上,“远安”两个字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林晚打开杂志,大声读了起来,声音被风吹得很远,仿佛穿越了半个多世纪,传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外婆靠在她肩上,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阿远,正并肩站在码头,等待着日出东方。
风轻轻吹过,带着月季的芬芳,那些沉睡在信笺里的时光,终于在墨痕中苏醒,化作了永恒的回响,温暖了往后的每一个晨昏。